[續乾隆皇帝07 龍馬精神勤政多情 盛年勳貴聞雞慾舞上一小節]下來了,還在這裏站地賞月?回去吧,看涼著了。”那拉氏背著月光,看不清什麼神,只輕輕說道:“主子也當心點天涼……”說罷便不情願地踅身踽蹒返回。
乾隆一邊移步,望著那拉氏的背影,心裏也替她難過,她是臨幸最多的貴妃,隔三差五的總翻她牌子,無奈命運不濟,生了兩個阿哥都出痘兒死了,好容易養住一個女兒,不到三歲也一命嗚呼,連個病因也不知道……正想得沒情緒,身邊提燈引導的睐娘怯聲怯氣說道:“萬歲爺,您出神了,該拐彎了……”乾隆一笑,忙折身向北,瞟一眼後邊跟著的太監,問道:“睐娘,你猜朕在想什麼?”
“奴婢可不敢亂猜,主子想的當然是天下大事……”
“你猜的並不錯,天家本來就沒有小事。皇後前後養兩個阿哥,頭一個兩歲就去了,端慧太子才九歲,也出痘兒薨了。那拉氏的兩個兒子也沒養住。現在只有大阿哥和三阿哥兩個,比起聖祖爺……”
這話睐娘覺得實在難答,但又不能不答,嗫嚅半晌,睐娘才道:“子息都是天定的,主子娘娘、鈕主兒、那拉主兒、陳主兒、汪主兒她們都還年輕。主子這麼聖明仁德,正當壯年,不犯著愁這個的。”
又沈默一會兒,乾隆笑問:“你這會子在想什麼?”
“什麼也沒想……奴婢今晚挺奇怪的。”
“奇怪?”
“是啊!萬歲爺往常夜裏也來,主子娘娘總要送出殿的,今兒——”
“今兒躺著沒起來,是麼?”
“嗯。”
乾隆不禁呵呵大笑,一手摟住了睐娘肩頭,笑不可遏地小聲說道:“傻小妮子,她是怕……流……”
“流……流什麼?”
乾隆“嘻”地一笑,在她腮上輕輕一吻,悄語道:“這是關礙社稷江山的大事,也是人倫大事……”睐娘在黑夜中仰著燙滾的臉膛問道:“……什麼人倫大事?越說我越糊塗了?!”乾隆小聲道:“皇後說要進你當嫔呢。到那一天朕不教你自會知道:“因見承乾宮幾盞宮燈閃著出來,知道是迎接自己了,便松開了睐娘。睐娘已是頭暈身軟,幾乎連步子都邁不動了。
阿桂又遲了五天才抵達北京。他是單身漢,早年父母雙亡,只有幾個遠房戚,在他不得意時情面上甚薄,發迹之後又遠離北京,套不上
厚,又沒有自己的府邸,因就住了西便門內的驿館。看看天
已向晚,想清清靜靜安歇一晚,明日面君之後,再見傅恒、錢度這些朋友。因此,只命人送一個禀帖進軍機
,胡亂用了幾口晚飯,便帶幾個師爺出門散步。
離開北京幾年,這裏的景致已又是一變。驿館東邊紅果園一帶,不知成了哪家王公府邸,倚著凸凹不平的地勢修起了一道女牆,西南邊的白雲觀周匝原是一片荒涼的亂葬墳,如今鱗次栉比縱橫交錯都建起了民居,植滿了槐、榆、柳、楊和各庭院雜樹,偶爾風動,還能隱約聽見觀中大铎鈴悅耳的撞擊聲。自白雲觀向西北,清梵寺的松柏老桧鳥柏楸樹依然還是老樣子。烏沈沈黑森森的,傳來陣陣暮鼓聲。此時金烏西墜,倦鳥歸寞。晚霞燒得像腌透了的鹹
蛋黃兒,殷紅似血,熏熱的大地和所有的草樹、房舍、西便門高大的堞雉和半隱在茂林修竹中的殿宇飛檐翹翅都鍍上了一層暗紅
的光,遠
的垛樓和清梵寺上空盤旋著的烏鴉,翩翩舞動忽起忽落,像是在彌漫著紫藹的晚霞中沐浴嬉戲。乍從砂日蔽日白草荒砂的口外回到這盎然生機的內地,望著袅袅炊煙,聽著裏弄小巷中人聲犬吠和孩子們大喊大叫的追逐嬉鬧聲,真有恍若隔世之感。蓦然間,他又想起曹霑,每次去曹家,都和勒敏、錢度經過西南這條小路。現在這條路子已湮沒在一片蘊蘊藹藹的楓林中,中間還亘了一灣新開的池塘……他只抄了半部《石頭記》,聽說下余的半部也寫出來了,不知傅六爺抄了沒有?曹雪芹曠世奇才終生不遇潦倒而殁,自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旗下小吏,反而一再際遇,開府建牙位尊榮寵。人生,這是從何說起?
跟在他身邊的是他的頭號幕賓尤琳,自陝州獄暴一直就跟著他當師爺的。尤琳見這位年輕的主帥一直沈吟不語,在旁笑問:“佳木軍門,是在想著明日奏對的事麼?”
“奏對的事好說。”阿桂回過神來,嘻笑道:“我是在想,皇上會不會叫我重返金川。金川的兵又打爛了攤子,全部換我帶出來的兵,恐怕不能恩准——調動用錢太多了——不換兵,他們都怕了莎羅奔,士氣是個事情。”尤琳笑道:“金川的事,西南兩路軍並沒有受損。不至于全軍士氣不揚。北路軍要整頓一下,全部換川軍頂上去。當初跟著您深入刮耳崖的三個人補到軍中充哨隊棚長,一下子就帶起來了。不過據我看,傅六爺一直都在爭這個差使,皇上調你回京,是想留在身邊咨詢軍事,未必叫你出兵放馬。”阿桂笑道:“六爺英雄心腸,我不掃了他興頭。我不和六爺爭差使。打仗,有的是機會。”
尤琳是跟了阿桂十幾年的人,對他的心思再明白不過。入值軍機大臣,先就有了宰輔身份,一味只是打仗,頂多是個上柱將軍,熬到底也顯不出文治本領。“不和六爺爭”,就是這個意思。想著,笑道:“我的見識,東翁還是要爭一爭,爭得恰如其分最好。皇上決心已定,你爭一爭,連四川巡撫的位子也爭過來,這個仗更好打;皇上決心不定,你更要爭,不要落了‘畏戰’的名兒。要知道,四川打完仗,民政上的事也是朝野關心的。”
“好!見得透!”阿桂手按寶劍哈哈大笑,顧盼之間英姿煥發,“今晚你給我再擬一封請纓折子,要激切些兒。罵讷、罵慶複不妨狠些,把我的忠心寫透——這裏我給你透個底兒,我要帶兵,你們幾位師爺還要跟我,從軍功裏保出來;我要進軍機,你們現成的舉人,拔貢殿試,走文進士的路子。只要忠心報
,我決然不肯教你們吃虧。”尤琳笑道:“青蠅之飛不過數武,附之骥尾可達千裏。大樹底下好乘涼,我們自然要照依牌頭。”
二人正說著話,猛聽得西方一聲沈雷,煞是有人在壇子裏放響一枚雷子炮仗,雖然不很響,卻震得人心裏一撼。接著一陣涼風習習卷地而來,還帶著微微的雨腥味。衆人向西望去,只見樓雲翻滾峥嵘而起,殷紅的晚霞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殆盡,一層又一層的雲,或淡藍、或微褐、或绛紅、或鉛灰,仿佛被什麼無形的力在摧動著,交替重疊著袅袅升騰,已閉合了半邊藍天。只刹那間,已將大地、園亭、房屋籠罩在晦暗的暮中。烏雲中閃電時隱時現,但雷聲卻不甚響亮,像碾在石橋上的車輪,愈滾愈近。
“雨來了。”阿桂仰面朝天,張開雙臂,盡情讓涼風鼓著熱汗浸婬身子,說道:“真爽快!”尤琳卻道:“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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