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黑的雪第1章上一小節]“我感冒呢……”
他嘟嚷著,一點兒也沒反抗。進了局子他什麼也不說,警察看他臉不對頭,找人給他看病,一試表三十九度八,下牙也全給打松了。那人沒給紮到要害,方叉子嘴嚴點兒不至于判無期。
李慧泉做夢也想不到方叉子竟然供了強案,小子夏天在大北窖把一個賣花生仁的鄉巴佬給弄了。
女人三十多歲,比方叉子恨不得大一輪。這事想起來叫人惡心得慌。
他在勞改隊看到了法院布告。方叉子大名後面是李××,括號裏寫著“另案理”。這事讓他好長時間耿耿于懷。他比方叉子判得輕仿佛是一種侮辱,他打了那麼多次架,數最後這次沒出息。挨了一老拳,外帶強勞三年。哪怕一雜面杖砸死那小子,搶斃也幹!
最讓他惡心的是自己的無能。比方叉子犯騒還讓他惡心。現在,他什麼感覺也沒有。他看著冷稀稀的大樓過道,深感那次感冒救了他,方叉子倒黴是自找的,誰叫他見了女人走不動道呢!活該,自己也活該。他根本不該管這種閑事。以後誰找他幫忙打架他就先揍誰,他
,白蹲了三年。我圖什麼!他踱出過道.覺得有人在看他,挺不自在,推車想走,一只受拍了拍他的後脊梁,把他嚇了一跳。
“二分!”
一個老大太伸著巴掌,面容冷漠無情。他松了口氣,傻乎乎地笑起來。交了存車費,到十字路口吃了幾根羊肉串,喝了兩碗馄饨。吃得很香,但是不飽。他又騎上車沿著馬路轉起來。新鮮勁兒沒了,路邊一幢挨一幢的新樓房火柴盒子似的,看多了不免乏味。商店的門臉兒比過去漂亮,好些女孩子穿著長統靴,到是羽絨服,各種顔
的小轎車竄來竄去,小孩兒都吃得很胖、長得很好看。這一切跟他沒關系。他高興或不高興,跟街上哪個人都沒關系。他給強勞三年,他
死了,他一個人過日子,這些有誰在意呢?人來入往,男男女女,沒入瞧他一眼。沒人搭理他。他沒有父母,沒有朋友,他只有一雙眼睛和一輛舊自行車。他沒頭蒼蠅似地轉來轉去,找不著一個過話兒的。誰也不認識他。認識他恐怕也要躲著他。東瞧西看自覺著挺高興,有什麼意思?沒什麼可高興的。
天擦黑兒的時候,李慧泉鑽進了神路街路口的小酒鋪。他要了二兩白酒和一盤豬頭肉,找個角落喝起來。他答應薛教導員,出來以後只抽煙不喝酒,好好做人。現在喝了,很舒服,渾身舒服。做人的事以後再說,日子怎麼混還沒譜呢。他又要了二兩。酒鋪外面的黑夜一片燦爛,許多燈在閃爍,電車嗚嗚地開過來開過去,摩托在寒風裏“嘣嘣嘣”響得很脆。都跟他沒關系。他看了看牆上的挂鍾,八點。
在勞教大隊正是看電視的時候,家裏沒電視,現在上哪兒看呢?羅大家不能去,羅小芬可能在家,他不想讓人家看到他。看看自己的打扮,整個兒一鄉巴佬。他哪兒也不想去,沒地方去。酒真好。
他閉上眼,使勁兒想那部電視連續劇的名字,怎麼也想不起來,剛看過幾天就忘了,真夠嗆:他不知什麼時候哼哼起來,買燒餅、喝酒的人都小心地看著他。他哼的是一首主題歌,大家都聽懂了,可大家不曉得這個年輕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睜開眼時,目光都是紅的了。
明天幹點兒什麼好呢?他哼得不成調,可一直冷靜地想著這個間題。他得回答它,把它解開。解不開,連活著有沒有意思的問題也把他難住了。今天一直很高興,怎麼突然就不行了?活著當然有意思,這還用說麼!他
!他罵了一句,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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