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飛狐外傳12.古怪的盜黨上一小節]措備不周,實是不成敬意。”頓了一頓,說道:“待會小人陪胡大爺,到房舍各去瞧瞧。”胡斐問道:“你貴姓?”那商人道:“小人姓張。這裏的田地房産,暫時由小人替胡大爺經管。胡大爺瞧著有什麼不妥,只須吩咐便是。田地房屋的契據,都在這裏,請胡大爺收管。”說著又呈上許多文據。胡斐道:“你且收著。常言道:無功不受祿。如此厚禮,我未必能受呢。”那商人道:“胡大爺太謙了。敝上只說禮數太薄,心中著實過意不去。”胡斐自幼闖蕩江湖,奇詭怪異之事,見聞頗不在少,但突然收到這樣一份厚禮,而送禮之人又避不見面,這種事卻從沒聽見過。看這姓張的步履舉止,決計不會武功,談吐中也毫無武林人物的氣息,瞧來他只是奉人之囑,不見得便知內情。
酒飯已罷,胡斐和程靈素到書房休息。但見書房中四壁圖書,幾列楸枰,架陳瑤琴,甚是雅致。一名書僮送上清茶後退了出去,房中只留下胡程二人。
程靈素笑道:“胡員外,想不到你在這兒做起老爺來啦。”胡斐想想,也是不禁失笑,但隨即皺眉說道:“我瞧送禮之人定有歹意,只是實在猜不出這人是誰?如此作法有什麼用意?”程靈素道:“會不會是苗人鳳?”胡斐搖頭道:“這人雖和我有不共戴天的深仇,但我瞧他光明磊落,實是一條好漢,不致幹這等鬼鬼祟祟的勾當。”程靈素道:“你助他退敵,他便送你一份厚禮,一來道謝,二來盼望化解怨仇,恐怕倒是一番美意。”胡斐道:“姓胡的豈能瞧在這金銀田産份上,忘了父母大仇?不,不!苗人鳳不會如此小觑了我。”程靈素伸了伸頭,道:“那倒是我小觑了你啦。”
兩人商量了半日,瞧不出端倪,決意便在此住宿一宵,好歹也要探尋出一點線索。到了晚間,胡斐在後堂大房中安睡,程靈素的閨房卻設在花園旁的樓上。胡斐一生之中從未住過如此富麗堂皇的屋宇,而這屋宇居然屬于自己,更是匪夷所思。他睡到二更時分,輕輕推窗躍出,竄到屋面,伏低身子一望,見西面後院中燈火未熄,于是展開輕身功夫,奔了過去。足鈎屋檐,一個“倒卷珠簾”,從窗縫中向內張望,只見那姓張的滴滴笃笃的打著算盤,正自算帳,另一個老家人在旁相陪。那姓張的寫幾筆帳,便跟那家人說幾句話,說的都是工薪柴米等等瑣事。胡斐聽了半天,全無頭緒,正要回身,忽聽得東邊屋面上一聲輕響。他翻身站直,手握刀柄,只見來的卻是程靈素。她做個手勢,胡斐縱身過去。程靈素悄聲道:“我前前後後都瞧過了,沒半點蹊跷。你看到什麼沒有?”胡斐搖了搖頭。兩人分別回房,這一晚各自提防,反複思量,都沒睡得安穩。次晨起身,早有僮仆送上參湯燕窩,跟著便是面餃點心,胡斐卻另有一壺狀元紅美酒。胡斐心想:“有靈姑娘爲伴,談談講講,倒也頗不寂寞。在這裏住著,說得上無憂無慮,快樂逍遙。”蓦地轉念:“那姓鳳的惡霸殺了锺阿四全家,我不伸此冤,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想到此,
間熱血沸騰,便向程靈素說道:“咱們這就動身了吧?”程靈素也不問他要到何
,答道:“好,是該動身了。”
兩人回進臥室,換了舊時服。胡斐對那姓張的商人道:“我們走了!”說了這一句,拔步便走。那姓張的大是錯愕,道:“這……這……怎麼走得這般快?胡大……胡大爺,小人去備路上使費,您請等一會。”待他進去端了一大盤金錠銀錠出來,胡程二人早已遠去。二人跨開大步,向北而行,中午時分到了一
市集,一打聽,才知昨晚住宿之
叫作義堂鎮。胡斐取出銀子買了兩匹馬,兩人並騎,談論昨日的奇事。
程靈素道:“咱們白吃白喝,白住白宿,半點也沒有損到什麼。這樣說來,那主人似乎並沒安著歹心。”胡斐道:“我總覺這件事陽怪氣,很有點兒邪門。”程靈素笑道:“我倒盼這種邪門的事兒多遇上些,一路上
陽怪氣個不停。喂,胡大爺,你到底是去哪裏啊?”胡斐道:“我要上北京。你也同去玩玩,好不好?”程靈素笑道:“好是沒什麼不好,就只怕有些兒不便。”胡斐奇道:“什麼不便?”程靈素笑道:“胡大爺去探訪那位贈玉鳳的姑娘,還得隨身帶個使喚的丫環麼?”胡斐正
說道:“不,我是去追殺一個仇人。此人武功雖不甚高,可是耳目衆多,狡狯多智,盼望靈姑娘助我一臂之力。”于是將佛出鎮上鳳天南如何殺害锺阿四全家,如何廟中避雨相遇,如何給他再度逃走等情一一說了。程靈素聽他說到古廟邂逅、鳳天南黑夜兔
的經過時,言語中有些不盡不實,說道:“那位贈玉鳳的姑娘也在古廟之中,是不是啊?”胡斐一怔,心想她聰明之極,反正我也沒做虧心之事,不用瞞她,于是索
連如何識得袁紫
、她如何連奪三派掌門人之位、她如何救助鳳天南等情,也從頭至尾說了。程靈素問道:“這位袁姑娘是個美人兒,是不是?”胡斐微微一怔,臉都紅了,說道:“算是很美吧。”程靈素道:“比我這醜丫頭好看得多,是不是?”
胡斐沒防到她竟會如此單刀直入的詢問,不由得頗是尴尬,道:“誰說你是醜丫頭了?袁姑娘比你大了幾歲,自然生得高大些。”程靈素一笑,說道:“我八歲的時候,拿的鏡子來玩。我姊姊說:‘醜八怪,不用照啦!照來照去還是個醜八怪。’哼!我也不理她,你猜後來怎樣?”胡斐心中一寒,暗想:“你別把姊姊毒死了才好。”說道:“我不知道。”程靈素聽他語音微顫,臉有異
,猜中了他的心思,道:“你怕我毒死姊姊嗎?那時我還只八歲呢。嗯,第二天,家中的鏡子通統不見啦。”胡斐道:“這倒奇了。”程靈素道:“一點也不奇,都給我丟到了井裏。”她頓了一頓,說道:“但我丟完了鏡子,隨即就懂了。生來是個醜丫頭,就算沒了鏡子,還是醜的。那井裏的
面,便是一面圓圓的鏡子,把我的模樣給照得清清楚楚。那時候啊,我真想跳到井裏去死了。”她說到這裏,突然舉起鞭子狂抽馬臀,向前急奔。胡斐縱馬跟隨,兩人一口氣馳出十余裏路,程靈素才勒住馬頭。胡斐見她眼圈紅紅的,顯是適才哭過來著,不敢朝她多看,心想:“你雖沒袁姑娘美貌,但決不是醜丫頭。何況一個人品德第一,才智方是第二,相貌好不好乃是天生,何必因而傷心?你事事聰明,怎麼對此便這地看不開?”瞧著她瘦削的側影,心中大起憐意,說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答允,不知我是否高攀得上?”
程靈素身子一震,顫聲道:“你……你說什麼?”胡斐從她側後望去,見她耳根子和半邊臉頰全都紅了,說道:“你我都無父母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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