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布置得十分清雅幽靜的臥室,孤燈如豆,帳低垂。
但是,卻並沒有人在擁被入眠。
江青正坐在桌旁,聆聽看窗外不絕的更鼓之聲。
他已與雲山孤雁夏蕙約好,在三更時分,二人悄悄溜出這“大刀莊院”,免得那熱情豪邁的蛟索飛缒嶽揚糾矚不清。
江青默默的聆聽著外面的更鼓,正舉手斟了一杯冷茶,這時窗外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跟看,便是彈指哔剝之聲。
江青知道住在隔室的夏蕙,已應時而到。
他吹熄了桌上的殘燭,身形微閃,轾悄得沒有一絲聲息的,自房門飄然而出。
夏蕙仍是一身紫笆棠,正依牆而立。
江青向她微微一笑,輕聲道:“夏姑娘,沒有驚動別人吧!”
夏蕙向他微微搖頭,亦湊過臉來道:“江少俠,那錢姑娘……咱們是否也不通知她?”
江青在黑夜中的面孔,展露出一絲瞧不清的笑意,低聲道:“夏姑娘,那天星麻姑的粗線條作風,在下實在承受不住,何況還要收她做婢女,這更是擔當不起……”
夏蕙嘴居在微動,好似想說什麼。
但她終于又忍住了,同江青愠柔的輕聲一笑,說道:“那麼,咱們便走罷!”
夏蕙的面龐距離江青甚近,說話之間,吹氣如蘭。
江青心中一陣急驟的跳動,他感到一從來沒有過的激奮,在他的血液中流環著。
于是,他竟情不自禁的在夏蕙滑膩如玉的面頰上,輕吻了一下。
剎那間,二人都像驚電似的,愕然怔在當地。
雲山孤雁那一張俏麗俗的面龐上,頓時,如一個熱透了的蘋果似的,漲的嫣紅。
然而,這羞在夏蕙來說,只不過是一種少女本能的羞澀。
在她心中所感到的甜美與欣慰,是遠遠地超過這羞怯的。
江青睇視看眼前這美麗的少女,雖然是在黑夜中,他仍可清晰的看見她臉上的那一抹嫣紅。
江青吶吶的說道:“夏……姑娘,想在下一……時沖動,你……你會生氣麼?”
夏蕙急速的擺頭,怯生生的道:“我……我……沒……有……”
她突然好象鼓足了勇氣,擡起頭來,低聲道:“只要你喜歡……我都願意……”
江青這時,身軀起了一陣輕微的只有他自己才覺得出來的顫抖。
他眼眶微微潤了,他知道,他仍然可以愛別人,甚至于被別人深愛。
雖然,他不能確知在他容貌未恢複以前,是不是也有這種幸福而甜蜜的遭遇?
江青此刻輕輕一摟夏蕙腰隙,身形如一只大鳥般騰空而起,急速的飛掠出大刀莊院之外。
他雖然身負看夏蕙,但仍然輕飄得猶如一團毫無重量的柳絮,而且,身形閃動間,疾如流星劃空,令人看來,僅只有一條淡淡的如煙似幻影,稍現即逝。
江青此刻所用的身法,正是邪神嫡傳的:“百星流光”。
他提住一口真氣,飛縱之間,不消一刻,已離開大刀莊院數裏之遙。
這時,他微微籲出一口氣,將夏蕙放下。
“江少俠,你的功夫真俊……我與你一比,真是差得太遠了……”
江青微微一笑道:“微末之技,何足稱道?夏姑娘過獎了!”
夏蕙向前不易察覺的挪了一步,正待開口說話。
五丈之外的一片草叢中,緩緩傳來一個尖刻的聲言,說道:“大英雄客氣了,這種武功,普天之下尚有幾人會得?”
江青與夏蕙聞言之下,面微變,霍然轉身望去。
黑暗中,悄無聲息的走出一個人來。
二人定睛一看,來人赫然正是那奇醜無倫的天星麻姑錢素。
她這時寒看一張臉,毫無一絲表情。
江青不由大出意外,倘上前一步,說道:“錢姑娘,你不是已經入寢了麼?在下因一時事急,故而……”
錢素氣虎虎的站在那裏,不待江青把話說完,即尖聲的道:“公子不用解釋,婢子早已看出公子心意,在此恭候大駕多時了,哼!像蛟索飛缒那種德,喝了幾杯黃湯,便爛醉如泥,都還成嗎?”
江青聞言之下,不由哭笑不得。
就在進退維谷之際,雲山孤雁夏蕙也跚跚走了過來,同江青一笑道:“江少俠,便請錢姑娘與我們一起去罷!我在路上也好有個伴……”
江青尚未答話,天星麻姑錢素己笑道:“是呀!公子,小婢正可一路伺候夏姑娘,而且,必要時也可助公子一臂之力。”
江青這時劍眉微皺,沈吟良久,始十分無奈的道:“錢姑娘既然執意如此,在下也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不過,這稱呼上可得斟酌斟酌,在下實在承擔不起……”
天星麻姑堅持不可,她尖聲道:“公子,小婢既然會做如此許諾,便應貫澈到底,像這樣不上不下地,虎頭蛇尾,算是那門子的一諾千金!”
江青婉拒不獲,只有默不做聲。
當下三人展開身形,同黑暗中掠去。
天星麻姑邊夠邊道:“公子,小婢原本就是這兩條勞碌,跑跑倒無所謂,只是公子與夏姑娘的坐騎尚留在大刀莊院之內,未及牽出,哼!那蛟索飛缒實是害人不淺。”
江青身形平起平落,恣態美妙已極,他這時正斜目一瞧緊跟在他身後的雲山孤雁夏蕙,輕輕一笑道:“其實,這也沒有什麼,馬匹留在嶽兄那兒,決不致有失,而且,吾等正好借此機會也可活動一番。”
雲山孤雁聞言,低首微微一笑。
她忽然蓦首,同天星麻姑道:“錢姑娘,你怎麼會和那些”藍翼鐵騎會’的人打起來的呀?”
江青此際不由身形微緩,心中暗暗叫糟。
因爲天星麻姑錢素和大刀莊院之人,發生爭執的起因,江青已大略自錢素的話語中猜到一個大概。
乃是因爲那些“藍翼鐵騎會”之人,胡亂批評天星麻姑的容貌所引起。
凡是一個有缺憾的人,總是最忌諱別人談到他那缺憾上去的。
此時,天星麻姑錢素不由面微怔,窘迫的道:“夏姑娘,其實說起來,也沒有什麼,我和他們只是在言詞上發生點誤會而已……”
她又同夏蕙那秀麗的面孔一警,低聲說道:“每一個幸福的人,他都會抱怨目前的境遇而不知自足,而那本身便是生活在衆人鄙夷及不屑目光的人,他卻只要有這千分之一的遭遇,就覺享用不盡了……”
雲山孤雁對錢素忽然說出這幾句話,感到十分突兀與不解。
但是,江青卻異常透澈的明了錢素言中感懷之意。
他連忙岔道:“咱們已經走了不少時辰,未知方向可對?”
二女聞言之下,齊齊打量看四周的形勢。
這時,夜風蕭索,四野沈寂,連那空中的月兒也躲在雲層之後,僅只有一絲昏淡的余輝灑落在大地上他心中一動,沈聲道:“二位姑娘,請隨在下來!”
說罷,他也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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