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陽公道:“硬的法子,便是出手先殺死此地所有尼姑,若然你還不從的話,爲父就殺盡天下僧尼,焚毀天下寺廟庵堂。”
單仙歎一聲道:“女兒豈能讓爹爹作此大孽,遵命就是!”
武陽公接著道:“你自然非聽我的話不可,不過如此強迫,終非長久之計,因此爲父尚有軟的一法,那就是跟你談佛門經義。”
單仙心想:“我自小就時時
近佛門中人,閱讀經卷,如若辯難經義,他哪裏勝得過我!”當下心中大慰,道:“便請爹爹指教!”
兩人各在蒲團落座,武陽公面肅穆,首先道:“何謂
即是空,空即是
?”這兩句在佛家中最是普通的話,含義卻甚是深奧,不易了解。
單仙應道:“
者總稱有形之萬物,如眼前所見房舍人物皆是,此等萬物因吾人之感覺認識而生。本非實有,故日
即是空。空者非虛無謂,乃不可感覺之意,世上萬物皆是不可感覺空有之幻相,故空即是
。”
武陽公點點頭,沈吟不語。單仙的答話聽起來雖是玄妙,若以現代知識解釋,則易懂之極。譬喻鋼鐵之物,人手沈重堅硬,確是實物即
,但究其實只是無數原子,而每一原子內空間極大,尚有中子、核子,可得而分裂,轉化爲能力即空。物質化爲能力,並非消滅,即不能感覺,僅能以智慧察知,是故
即是空。反過來說,由能力變爲物質者爲空即是
。
武陽公沈吟片刻,道:“金剛經中雲: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是名佛去。汝作何解?”
單仙心頭一震,想道:“原來他曾精研佛經,這幾句當真不易解。”
她心中微亂,便覺千頭萬緒,難以開口。鬥地記起佛家要旨戒、定、慧三字,連忙收攝心神,施展出止觀坐禅之法,片刻之間,靈臺空澈。原來佛家講究的戒、定、慧三字,便是說一個人持戒則心定而後生慧。這與儒家說的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的道理大致相同。
她在心中反複細想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是名佛法此三語,實系佛家對世間萬物的三觀法,三觀者即是假觀、空觀、中觀便是。”
武陽公眉頭一皺,道:“何以見得?”
單仙答道:“佛法本亦假幻,姑假以佛法之名而已,其本
亦屬自
空,因此經中指出學佛之人須明其假,亦見其空,視佛法以至萬物皆明假見空,是日中觀。此三句亦闡出佛家對萬物之三觀真谛。”
武陽公甚是佩服,但雙眉鎖得更緊,沈吟不語。
上述佛家三觀理論,若是用譬喻之法解釋,則十分簡單易明。所謂假、空、中三觀,便是佛家對世上一切物質的看法。比方前述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是名佛法這三句之中的佛法二字,用茶杯代替,便成爲所謂茶杯者,即非茶杯,是名茶杯,茶杯意義是圓形中空可共鐵茶用之瓷器,因此它只是瓷,其實沒有茶杯的本,吾人因它的用
面予以茶杯之名,可見得只是個假名,這是第一句的假觀,第二句說不是茶杯,便是空觀。但吾人雖知其假,亦知其用,所以仍然叫它做茶杯,這就是第三句的中觀了。佛家認爲必須假空中三觀合一,才能對任何事物尋得合理透徹的了解。這正是佛家何以對世事萬物能不因得失而煩惱,因爲萬物原屬虛假。但卻不會因萬物虛假而流于空幻,便是有中觀之故。一個人如果深切理解三觀真谛,心靈中自可永存安甯和平。世俗之人每每以爲佛教消極逃避,其實並非如此。
且說武陽公沈吟半晌,便道:“阿含經中論及以智慧觀察生死之所,推尋其緣,知是由癡而起,又知癡滅則老死憂悲苦惱皆滅,佛何不以大神通滅世上衆生之癡,哪須辛苦說法?”
單仙不禁一怔,又聽武陽公繼續舉出阿含經幾
疑義,也是無法解釋得明確,不覺著急,心緒便十分紊亂,更加無法研思解答。
原來佛教分大乘小乘兩種,小乘以阿含經爲主,凡修小乘者得到阿羅漢果即止。認爲本身己證知獲得真理,解除痛苦,便是佛學最終目的。學大乘者則尚須向前,除本身外,還要周偏世間,此外小乘只見到解煩惱消極之一面,大乘則尚須證人極樂、圓滿、真實,積極的一面。是以武陽公舉出阿含經數
疑義,單
仙哪能辯解得明白。
武陽公長笑一聲,一躍起身,單仙只好跟著站起,任他拉住手走出庵外。
趙嶽楓躲在屋角,遠遠見到已經剃發出家的單仙,心中蓦然泛湧起無限憐愛,又見武宮主站在一邊,神情幽楚,也不覺可憐起她來。
眼見那三人漸漸走遠,當下從屋角走出來,想道:“二跟隨
生之父,縱然不甚合她心意,但決計不會受苦,武官主被罰出家,卻也可憐,以她的爲人自然不會當真安心做一世尼姑,我須得想個什麼法子幫她的忙才好?”
此念一生,便又遙遙跟著武家父女三人背影,好在武宮主那頭驢子的金鈴聲特別清脆悅耳,不怕被別的馬匹的鸾鈴之聲擾亂,因此他簡直無須見到他們的背影。
跟蹤了許久,一直在城中轉來轉去,趙嶽楓初時甚是奇怪,後來知武陽公竟是要在此地購買一座房子。
最後在城西買成一幢屋子,趙嶽楓不敢迫近,遠遠認住,便去投店,第二日一早就到那附近遙窺動靜,但一直窺探到次日下午,還不見有人出入。心中不覺起疑,待到晚闖,決計冒險前去瞧瞧。
他不敢冒然入屋,先在外邊側耳聆聽,半晌仍無聲息,于是放大膽入屋查探。屋內一片暗黑,細查之下,原來固無人影,武陽公等不知去向。
趙嶽楓自個兒呆了半晌,想來想去,決汁明日繼續北上,先找到一個隱僻可供容身之,才回到此地來查看。
第二日他便繼續北行,不一日,走入臨沂地面,這時正是中午時分,他有心找到隱僻村落,是以入不入城都沒有關系,反而一味穿繞過村莊市鎮。他早上已聽說西北方有個市鎮相當繁盛,當下趕到那鎮上,卻也只是個普通小鎮,因是不當要道,而附近數十村莊都以此鎮爲買賣交易中心,是以繁旺而只是附近鄉人,極少見有餐路行人商旅。
趙嶽楓看出此鎮多是附近鄉人一事,心中一動,想道:“我若是隱居此地,初時雖然不免被本地人猜疑,但日子久了,過得一年半載就可相安,那時若是有外路經過本鎮,便可知悉,及早防備。”
此念一生,便在鎮上走動視察,他外表上已改扮作中年商賈,但鎮上之人對他仍然十分注意。後來他到一間店鋪食面,吃完之後,正待跟掌櫃的聊一聊,忽見一個壯漢走進來,四下一瞧,便走到趙嶽楓跟前,行個禮道:“在下是本鎮人氏,姓鄭名捷,大哥你貴姓?”
趙嶽楓起身還了一禮,請他坐下,說出姓氏,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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