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曙光,現自東方大地之間。
叢林裏現出了幾許生機——幾只野斑鸠拍打著翅膀,離開了築在竹間的巢窩,開始了它們新生的一天。
八老太爺緩緩地松下了按在宮九如背後“志堂穴”上的手,後者像是才由死神討得了一線生機。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發出了微弱的氣息。
八老太爺長長籲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道:“你總算蘇醒過來了,我這一夜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宮九如微弱地點了一下頭,才發覺到全身上下,已爲汗所浸透,肋下傷
,俱經過密密包紮,有一種清涼的感覺,大概敷有一種奇特的刀傷葯。
這一切,顯然是八老太爺所賜了。
八老太爺看著他苦笑了一下,神情間無不沮喪,緩緩地開口道:“這都怪我……他比我想象中更厲害得多……”
宮九如疑惑地看了附近一眼,勉強開口出聲道:“他死了……”
八老太爺道:“跑了……不過,已被我叩天掌力重傷……我思忖著,即使他還活著,也不比你強到哪裏。”
這話並非他的大言不慚,事實上,以往數十年以來,還從來沒有聽過什麼人在身中這位老爺子的叩天掌力之後,還能夠活著不死。
然而,這只老金卻是沒有死,非但沒有死,而且顯然還活著逃跑了。
負責搜索的幾個手下回來報告,現場十裏內外,不見任何蹤迹。那意思便是說,過龍江真的逃之夭夭了。
宮九如淒慘地笑著,緩緩地把身子躺了下來。
八老太爺道:“你的傷勢可是真的不輕,看樣子姓過的已經練成了劍炁,要不然以你的功力,萬萬不會傷得這麼重。我雖然用本身的元陽之氣,勉強幫助你不使真氣擴散,看樣子你想恢複過來,非得半年以上不可。”
宮九如無可奈何地歎息一聲,苦笑著道:“這都怪我學藝不精,連帶著你老人家也臉上無光,啊,老幺呢?他……”
他所謂的老幺乃指的是九大霹雳佟烈。
八老太爺頓時氣如土,搖搖頭說:“他死了……”
宮九如身子顫抖了一下,恍惚中似乎記起來昨夕與過龍江動手的一節,那一霎時間太快,仿佛看見姓過的一只烏黑的手,猝然間進了佟烈的心窩,接下來自己已受了傷,幾乎喪命,便自顧不暇了。
這麼看來,佟烈是慘死在對方“黑手穿牆”辣手之下,勢將作了無心之鬼。
想到了數十年來誼同手足的情分,一朝分手,人天永隔,禁不住悲從中來,眼睛一澀,汩汩淌下淚來。
八老太爺道:“我已叫人把他屍運到杭州去了,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後,再好好地爲他料理後事……事情不能多耽擱,我們這就動身吧!”
宮九如仿佛萬念俱灰……輕輕歎息了一聲,即閉目不再多說。
他爲人向稱厚道,早年讀書頗多,一朝失足,隱身黑道,爲目前的八老太爺所羅致,結成同,幹些自欺欺人,所謂替天行道的勾當,每有所思“自反而縮”,辄生不安,經此一難之後,更不禁觸發良知。
且不說他自此種下了反正之心,而他日後竟而與那位八老太爺落得火不容,這卻是後話了。
八老太爺猶是雄心勃勃,當下招手喚來手下,以擔架將宮九如小心擡起,囑咐他們即往杭州,並面谕了宮九如一番,囑他轉告雲四姑娘有關下手打劫災銀之事,這才帶了一個隨身小厮,飄然自去。
他看來道貌岸然,飄飄若仙,隨身小厮更打扮得像是一個書童模樣,身後爲他背著一琴一劍。二人裝作成一副遊山玩模樣,就此上路。
走了一程,八老太爺定下身來,只覺得口渴難耐,這才想到昨日今晨,滴未沾,加以爲宮九如灌輸內力,耗力出汗不少,此刻思及,頓感口渴難耐。
偏偏所帶飲用罄,附近嶺嶽重疊,獨獨不見一些山泉漬
,遂就著這一塊石頭坐下來,取過一個盛
的葫蘆,命小厮尋些
來。
小厮接過葫蘆,離開之後,八老太爺這才盤膝坐定,將一只右手袖子捋起,霍然才發覺到,右腕腕脈間,現出了一道烏黑痕迹,不禁暗吃一驚。
他當然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昨夕他雖以“叩天掌”力,重傷了過龍江,可是右掌與過龍江對掌時,卻是吃力頗巨,自此而後,便覺得不大得勁兒。這時一經察看,才知道敢情多少已受了些輕傷,那道烏黑形迹,正說明是淤血所積,所幸自己飲了千年蟒血,可不畏毒,否則久聞過氏毒掌厲害,以自己功力,即使不至于當場就死,毒發之下,這條膀子也就別想要了。
心裏想著,氣得連哼了幾聲,自此益發地把過龍江恨之入骨髓。
當下爲思安全計,一面運用功力,將右腕氣血封住,隨用左手長長指甲,將右脈割開一孔,頃刻間淌下了許多紫黑淤血,直到血
完全轉爲鮮紅爲止,又自取出隨身所攜帶的止血靈葯,敷住了傷
,這才覺得了松快。
可是經此一來,失血出汗,更覺口渴難耐。
老半天,打發去尋的那個小厮才自轉回,卻苦著臉,連連搖頭道:“老太爺……全找遍了,一點
影子也看不見,這可怎麼辦呢?”
八老太爺罵了聲:“蠢材。”站起來,凝神細聽了一下,果然聽不見有流之聲,向前看了看,山路迂回,上面林木倒也蔚然成
。
他便想到林子裏尋些山果解解渴亦未嘗不可,于是吩咐小厮,繼續前行。
走了一程,那童兒停下來喘道:“老……太爺……我累壞了,歇會子吧!”
八老太爺見他已是汗流俠背,罵了一聲:“無用的東西,”只得停下步來。
他這裏心中盤算著,卻也莫怪這小子,昨午今晨,幾乎一個對時,沒有進過飲食,自己已覺著饑渴了,又豈能怪他來。
心裏正自轉念著,要找些什麼東西止渴充饑,忽然聽見身側不遠,呼啦聲響,即見草叢中,探出了一個頭紮著巾,面形瘦削的老者身影,緊接著這個老人便出來了,原來是個獵人。
說獵人或是樵夫都可以,只見他一只手拿著鋼叉,背上背著箭,還擔著一肩幹柴,腰上拴著兩只兔子,另有一串柑子。
這串柑子,算是一上來就把八老太爺的眼睛給緊緊地吸往了。
老者身手頗是矯健,翻石跨野,甚是利落,不一刻已來到了八老太爺等二人近前,這才停了步子,呵呵笑了幾聲:“稀客,稀客,今天算是遇見了貴人。想不到這個夢還是……”搖搖頭又遮住嘴,自警地道,“說不得,說不得……”
八老太爺見對方老者,生有青皮寡肉的一張瘦臉,眉目倒也不差,以他身材論,像是無能負重之人,他卻偏偏在山間打柴,嶺巒獵戰,背負如此……
長劍相思第23章 瓜園現紳士 竟是舊仇家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