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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十九妹》第12節

第2小節
蕭逸作品

  [續甘十九妹第12節上一小節]老婦人容得這三gu血箭方一噴起,即速運指如飛,一連點了他數chu穴道,止住了流血,那上竄的血勢,一經冒起,卻又迅速地降落下來。只聽見尹劍平呻吟一聲,遂即直挺不動。

  持燈在側的吳慶,看到這裏,方要說話,老婦人已拉著他迅速地向後退開,並示意他不得開口出聲。母子退立一隅,足足站立了一些時候,老婦人才長長地吐出氣息道:“好了,現在可以出聲說話了。”邊說遂即向chuang前走過去,吳慶掌著燈隨後跟上去,只見chuang上的尹劍平,全身直僵,一動也不曾動一下。

  看到這裏,吳慶由不住熱淚奪眶道:“他……死了!”

  老婦人冷冷一笑,說道:“現在還言之過早。”

  吳慶怔了一下,走過去以手探了一下尹劍平的鼻息,氣急敗壞地道:“什麼言之過早……他已連氣都沒有了……”

  他邊說邊自忍不住低下頭,一陣傷心,淚如泉湧!老婦人在兒子傷心悲泣時,卻只是注意地觀察著尹劍平的臉,並且翻開了他的一雙眸子,仔細地看了一下,然後她卻似song有成竹地退坐一邊。

  看著兒子傷心的模樣,她微微點頭道:“你這個孩子,難得你還有這番至情!”

  吳慶擡起yi袖,把臉上的眼淚擦了一下,痛心地道:“他死得太慘了,娘,我們甚至于連他的身世來曆都還不知道……您太大意了!”一面說,他痛泣出聲,手上的燈搖曳出一片淒迷:“早知道這樣,我也就不該把他救……回來了,只以爲你老人家醫術高明……誰知道……反而加速了他的死……”

  老婦人那雙閃爍著精光的眸子,只是在兒子臉上轉著,冷冷一笑道:“擦幹你的眼淚,一個男人甯可流血也不要落淚,那是我們婦道人家的事。”

  吳慶怔了一下,重重歎息一聲,像是負氣又似沈痛地坐下來。

  老婦人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長長地吐出去。自從她罹患那個“風毒症”以後,她即有這個奇怪呼息的習慣,“風毒症”不但使她發se轉變銀白,也使她整個面部輪廓變得醜陋不堪,間接地也腐蝕了她原有的溫柔與屬于女子的那種慈藹,因此在某些方面,她看起來幾乎是“怪癖”與“殘酷”的。

  她由矮幾上拿起了那盞燈,走向chuang邊。

  吳慶看著她道:“等一會我去爲他買口棺材去。”語氣裏顯露出對母qin的深深不滿!

  “棺材是用來裝死人的,”老婦人道:“我們這裏還沒有一個死人。”

  吳慶登時一呆,霍地站起。老婦人特意地把燈掌高了,四只眼光逼視之下,chuang上的“死人”居然有所異動。

  這像是“奇迹”似的,他首先是睜開了眸于,緊接著眼珠子開始轉動,手足四肢也不甘寂寞地開始移動了起來。老婦人那張冷峻的瘦臉,看到這裏,居然破例地帶起了一絲笑容,卻把眼光移向吳慶,後者在這一刹間顯示出來的驚喜,直非言語所能形容。

  他忽然撲過去,緊緊地抓住了尹劍平一只手,歡聲道:“你活……了……你活了!”

  尹劍平看著他,又轉向chuang邊的老婦人,微微點了一下頭,那副樣子,就像是大夢初醒一般,緊接著那張木讷的臉上,陡然顯示出一種喜悅,遂即作勢要探身坐起。

  老婦人的那根鸠杖陡地壓在了他肩上:“小夥子,你最好少安毋躁。”

  尹劍平點了一下頭,遂即平身睡好。

  老婦人道:“我這一手,雖說是行險,卻總算做對了!要不然,我這個兒子,也饒不了我!”

  吳慶不禁臉上一紅,讪笑了一下,低下頭來。

  老婦人眸于裏交織著一種喜悅,打量著chuang上的尹劍平道:“總算你命不該絕,也是我十年深思熟慮的苦心沒有白費,這個世界上絕沒有僥幸的事情,現在,我已經證明,我可以不畏懼‘丹鳳軒’的‘七步斷腸紅’了!”

  那份喜悅,只如雲霓一現,那麼短暫的,又自她的面頰上消逝,代之而起的,卻是一番怅惘。往事,卻又把她帶到了另一番悲痛的境界裏。

  “要是當年……我……能研究出這種解毒之法,那該多好?……該多……好!”

  說到這裏,她臉上又重複現出了初見時的那種淩厲,倏地轉身向門外步出。

  ***

  吳慶呆了一下,喚道:“娘!”

  老婦人身于停了下來,道:“記住,從現在起,兩個時辰之內不能飲shui,以後就不礙事了。”

  吳慶答應了一聲。

  老婦人道:“暫時不要他離開,我還有重要的話告訴他,一切等天亮了再說。”

  說完向門外步出。

  一覺醒轉,卻已是日上三竿時分。尹劍平由chuang上欠身坐了起來,感覺到自己確已是另一番感受,有一種“兩世爲人”的意味!

  吳慶由對面椅子上站起來,道:“謝天謝地,你總算不妨事了。怎麼樣,覺得哪裏還不舒服?”顯然他就在這張椅子上守了一夜。

  彼此目光對視之下,尹劍平眼神裏充滿了感激之情,不知何時,他們兩雙手已經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看你的神情,大概是複原了,來!”吳慶由幾上拿起了一個瓦罐,裏面滿盛清shui:“口渴了吧?”遂即遞過去。

  尹劍平雙手接過來,一gu腦把一滿罐清shui喝了個點滴不剩,遂即跨下chuang來,卻由不住足下打了一個踉跄。

  吳慶一把抓住他道:“小心點,兄弟。”

  尹劍平一只手扶在門框上,面對著舍外的冬日陽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猶記得昨夜毒發垂死的一番感受,不禁余悸尚存!那時候充滿了悲哀,所見的一切,都是灰se的,自己莫名其妙地想了許多,卻又似什麼也沒有想,只是空洞洞的……

  面對著陽光,他忽然又恢複了自信,感覺到未來的不可限量,情緒之于人,其微妙以至如斯。

  就在那棵大樹下,陽光交織著一片燦爛,黃葉在寒風下打著圓圈,幾只翠羽尖嘴的翡翠烏低飛穿梭著,綠se的羽翼,沖刺著試探著,像是在探覓著人生的秘境!那些久已壓積在心靈上的痛苦感受,諸如仇恨、責任……確是一種幼稚,對于整個宇宙空間,面對著大自然的一切,這些“人爲”的困境,似乎說明了人類的低能與愚蠢……如果一個人能夠把任何自己不愉快的情緒擺tuo開來就好了。就像是那幾只翡翠鳥,生活在純自然裏,該多好?然而,對于“萬物之靈”的人類來說,那是一種“侈望”,永遠也辦不到的,豈非諷刺?

  吸引住尹劍平目光的,倒不是那棵樹,亦非是那幾只翡翠鳥,而是坐在樹下的那個人。

  那個銀發皤皤的老婦人。

  也許是冬日的陽光大寶貴了,老婦人久病之身,浸溶在陽光裏,是在ti會著一種享受。她手裏拿著那支片刻不離的鸠杖,聚精會神地在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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