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手金蘭向思思這一面自然有所警覺。面對著湧而來的大隊人馬,俱不禁吃了一驚,一時面面相觑,做聲不得。
雖說是萬花飄香在江湖中聲勢浩大,無人敢與招惹,可是較之眼前這般千軍萬馬陣仗,畢竟不可同日而語。
果真萬花飄香傾其全力,情形自是不同,而眼前只不過巧手金蘭向思思之一小撮力量,未免相形見绌了。
大隊人馬,铠甲鮮明,少說也在千人之上,瞬息間已現眼前,極似訓練有素,一經來近,四隊人馬,分立前後左右,霎時間,已把解金刀飯店裏裏外外團團圍住。
只見一個戴紅纓涼帽,身著箭襖,跨騎駿馬,十分剽悍的武官潑剌刺一馬當先,直放眼前。
這名武官,手執三角令旗,一面向空揮舞,一面高聲喧喝道:“總兵大人有令,爾等江湖人物,不得聚衆滋事,誰敢違命,斬殺不赦!”
這一聲叱喝,字正腔圓,加上來人著意地誇張,一番賣弄,果有駭人之勢。
向思思一面,固然每人都有一身功夫,總是人數太少,不成比例,尤其是對方橫在最前列的火槍陣式,青一的白木頭杆子,亮著火繩,爲數雖不甚多,可是厲害得緊,這年頭兒,這類玩藝兒,也只是聽說過,見過的人畢竟不多,正因爲如此,才似乎更具有嚇阻作用。
巧手金蘭向思思目睹之下,自知不是路數,卻是氣不過,轉向熊勇道:“過去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熊勇向前走了幾步,沖著來人這個小武官,抱拳道:“這位將軍爺,請了。”
騎馬的武官早已不耐地大聲叱著:“不必多說,快快退下!”
緊接著另一騎快馬急策眼前,一個頭頂戰盔的武官,手中拿著張函帖,大聲宣道:“這裏有個姓簡的麼?”
衆人一怔之下,一齊向著簡昆侖望去。
那武官即行策馬過來,向簡昆侖、朱蕾打量道:“你們是簡氏兄麼?”
簡昆侖點了一下頭:“怎麼樣?”
“這就對了!”這位武官說,“跟我們走一趟。”一面回身向萬花飄香衆人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去吧!”
打量著眼前情況,向思思終是無奈,冷冷一笑,叱了一聲:“退!”隨即轉身而去。
萬花飄香一面,由于向思思的離開,面對著眼前的大軍壓陣,哪裏還敢有所蠢動,便也離開自去,一場鬧劇,草草結束。
紅纓武官頭前帶路,簡昆侖、朱蕾後面跟隨,面對著當前人馬,簡昆侖終是不懼,朱蕾卻不免有些兒膽戰心驚。緊緊地抓著簡昆侖左面膀臂,依附著簡昆侖節節前進。
打量著當前形勢,簡昆侖心裏自有盤算,此番發展,其實在他意料之中,縱有不測,他亦能力拒狂濤,保護朱蕾,殺出重圍。
當下一邊走,一邊心存仔細,長劍在握,必要時,可以立即出劍,斬殺身側丈許方圓內外任何一人,在對方火槍不及發射的一霎間,闖出重圍。
自然,這番措施,爲了顧忌朱蕾的意外誤傷,也只在絕對必要時,才行施展,心裏有了打算,便自無視于當前大軍陣勢,從容前行。
朱蕾緊緊抓著他,強自鎮定道:“這些人想幹什麼?他們要把我們帶到哪裏去?”
簡昆侖沈聲道:“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
聽他這麼說,朱蕾也就不再吭聲,卻把簡昆侖抓得更緊。
短短一程道路,竟似走了很久,紅纓武官領著二人一徑來至中軍正前,向著正中的馬上一名藍頂子武官高聲宣報:“啓禀參將,簡氏兄帶到。”
原來清軍入關之後,大量改編明軍,名爲綠營,駐防京畿要地,各軍又有馬、步之別。
眼前這支軍隊,屬改編的明軍,既有火槍配給,當非尋常,應是一個神機馬營,莫怪乎白馬上那名參將,顯現得神氣活現,十分威風。
其人長面濃眉,生著一雙丹鳳眼,襯著一身鮮明铠甲,倒也不怒自威。當下在馬上沖著二人拱手抱拳,宏聲道:“請了,你們兩個是簡氏兄麼?”
簡昆侖站定應道:“不錯,我們就是。”
藍頂參將一雙眸子,只是在朱蕾身上打轉。卻見她身著粉黛二宮紗,腳下一雙鳳鞋,繡工不俗,更非一般民間所有,頭上的鵝黃
寬邊軟笠,連同四面垂下的薄薄輕紗,不但可以遮陽防曬,更可防止塵沙的入襲,十足的盛明貴族女子打扮,此時此刻,卻是顯眼了些。
目下各方叫囂,搜拿前朝叛逆聲中,朱蕾這身著,可就格外惹眼。
藍頂參將嘿嘿笑了兩聲:“姑娘你報個名吧。”
朱蕾頓了一頓,說:“難女簡芬。”
藍頂參將哼了一聲:“爲什麼稱做難女?家裏有什麼事故?”簡昆侖待將說話,卻爲馬上參將以手勢止住,決計要朱蕾口回答。
事到臨頭,朱蕾反而從容鎮定:“啓禀官爺,”朱蕾聲應道,“
破家亡,難道還不是大難臨頭麼?”
馬上參將怔了一怔,連連點頭道:“倒也有理……”
呵呵一笑,打著一口冀地腔調,這名參將冷冷說道,“如今是大清天下了,姑娘這身穿著,怕是多有礙眼不便,回去換了吧!”
“軍爺錯了,”朱蕾緩緩擡起頭來,隔著一層面紗,向對方瞅著:“如今雖已是清朝天下,大明卻也還有一席之地,未來勝敗,倒也難說!”
“大膽!”
馬上參將喝叱一聲,待將發作。
朱蕾卻搶先一步,冷冷說道:“軍爺既是降清爲官,豈不知貴朝攝政王多爾衮早先頒下的朝令,有十從十不從之一說麼?”
這麼一說,那名參將才似恍然而悟,點了一下頭,便自不再吭聲。
原來多爾衮爲穩定清室江山,不得不收買人心,乃聽從漢人獻策,有所謂十從十不從之權宜方策,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男從女不從,男人固然須照滿人習俗,留發蓄辮,女人卻可以沿襲明朝舊風,一切穿著不變。另有生從死不從條,規定漢人死後,無分男女,皆可依舊習裝束大殓入棺,死爲漢家之鬼。
眼前這名漢人參將,一時不察,爲朱蕾這麼一駁,頓時啞口無言,更有甚者,朱蕾話中那一句降清爲官,便似一支利箭,深深刺進了他的心裏,連窘帶愧,一時臉都紅了。
這些降清之軍,多爲其主將一面之倒,一夕之間變了旗幟,身不由己耳,論其本心,豈所固願?人人都有自尊、羞恥之心。除了極少數的幾個元凶大惡,舍不下功名富貴,甘心爲之外,實不能一概而論,像眼前這名小小參將,即使心懷大義,但官卑職小,只能聽人指使,卻難以成就大事,朱蕾這幾句話,說得他既羞又窘,心裏好生不安。
猛然一驚,才自記起眼前使命,當下由翻起的馬蹄袖子裏,拿出了一……
鳳棲昆侖第17回 畫虎畫皮難畫骨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