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鳳棲昆侖第2回 匣中長劍夜自鳴上一小節]上賓之禮……實不相瞞,這條船就是專爲貴主人預備下來的,沿途更有一番接待,決計不敢怠慢,我看你們還是不要推辭的好。”
紫臉大漢怒聲道:“一派胡言!你家主人又是哪個?”
濃眉漢子挑動著那雙濃眉,微笑道:“這個……請恕暫不奉告,時候到了,你們自然知道。”說到這裏,面微沈:“你們所要等的人,怕是不會如時前來,方才酒館情形,應該都已看見,以其落在那般亂臣賊子手裏,反不若移樽敝主上,受我家主人庇護,今後再無一人膽敢欺侮,言盡于此,聽不聽可就由不得你們了。”
話聲一落,轉向身邊船家模樣人叱道:“打起扶手,奉請貴客上船!”
頭戴大笠的船家應了一聲,霍地一個閃身,來到白馬當前,伸手待向馬缰上抓去,紫臉大漢眼尖手快,一聲怒叱,掌中劍劃出銀光一道,反向來人面上劈來。
那人嘿了一聲,迎著對方的劍勢,身子一個倒翻,巧若飛鷹。
好快的身法!眼看著他倒翻的身子,方一沾地,已然第二次騰起,蓑大笠,竟不曾影響他來去的快速,呼然作響裏,竟向馬上灰
相公劈搏而下。
紫臉大漢怒吼一聲:“大膽!”
長劍反撩直起,銀虹貫日般直取空中來人。他人高臂長,即使掌中劍,看來也遠較一般爲長,一經施展,方圓丈許內外,簡直不容近身。
且此人幼練玄功,雖無出奇身法,卻有深湛驚人的功力。眼前這一劍功力內斂,一發如虹,頗是了得。
蓑船家見狀一驚,不及下落,慌不疊向後一個倒仰,反向白馬身後墜落,饒是如此,頭上大笠,連同前身蓑
,俱吃長劍劈中,開爲四片。
這一霎,間不容緩。紫臉大漢一劍方出,猛覺得身後吃緊,對方濃眉漢子的一雙鐵掌,已臨後心。
不知什麼時候,那雙前見的奇形兵刃九合金絲手套,又已戴好手上,一式虎撲,兩樣手法,一抓一拍,一伸一縮機動靈巧,功力勁猛。
紫臉大漢刷地擰過身子,方寸周轉裏劈出一劍,卻吃對方一只鐵爪,铿然聲響裏抓住了劍鋒。
雙方功力,堪相伯仲,只是論及身手靈活,招法狠辣,紫臉大漢可就不及甚遠。鐵爪鋼劍,剛一接觸,頓呈膠著之勢。緊隨著濃眉漢子的一式功翻,左手倏出白猿探果,極其狠厲地已攀著了紫臉大漢的肩頭。
一沾即退,來去如風。
隨著他閃電快捷的退身之勢,一片血肉,連同著紫臉大漢半領肩,整個給拉扯下來。
紫臉大漢啊了一聲,只痛得全身打顫,一時怒從心起,踉跄著搶步進身,掌中劍揮出一片狂濤,直向濃眉漢子身上劈卷過來。
卻不知如此一來,竟著了對方的道兒。
紫臉大漢這裏身子方進,耳聽得身後疾風作響,先時幾爲自己劍傷的船家,已自再次現身,飛鷹搏兔般自天而墜,直向馬上灰相公身上落來。
白馬長嘶,再一次人立而起。
馬上灰相公眼看著有墜馬之危。
紫臉大漢一驚之下,再想回身,哪裏還來得及?
眼看著船家的一只手掌,已粘住了灰相公的肩頭,猛可裏,飕,宛若哨音的一縷尖風破空而至,暮
裏,似有銀光一閃。
船家身法不謂不快,竟然閃躲不開。手上一陣奇疼刺骨,已吃那飛來物射中手腕。
不足三寸,遍若銀的一只精巧小箭!
積雖小,勁道十足。
一箭沒羽,幾乎前後貫穿。
空中船家一式倒剪,盤空直降,只疼得臉發青,擡眼循勢而瞧,打量著對方那個不速之客。
馬蹄鐵已經釘好了。
似乎才由那個簡陋的小搭棚裏出來,便碰上了這檔子事,義不容辭的,便自管了!
黑瘦的馬,高颀的人。
那人其實並不陌生,正是此前快活居收市前,最後來的那個客人,那個年輕的後生小子!
鵝黃、頗是寬松的一襲長衫,長短適度,卻把大襟一角翻上來,扳在腰上,腰上一根同
細縧,卻結著塊苔綠
的古玉佩。
“君子比德以玉!”便是那麼個意思。
人高馬瘦,夕陽殘照裏,渲染著淡淡的一抹子黃……詩情畫意的那種和諧,卻融蝕在肅殺的氣勢裏……
黑馬在刨著蹄子,馬尾隨風四散,江流怒奔,蘆花飛雪……一切都在動,卻又動中有靜,比擬于黃人的那般眼神,極其切當。
手掌上托著只小小銀箭,黃人瞬也不瞬地直向對方瞅著。
激鬥中的濃眉漢子,忽然停住了手,蓦地閃身一邊。紫臉大漢也倏地止住了手上長劍,連同著馬上的灰相公、蓑
船家,那麼多雙眼睛,一
腦俱都向著對方集中過來。
中箭的手染滿了血,鮮紅的血,猶自連連滴著。
蓑船家硬是咽不下心裏的這口怒氣——短刃在腰,探手可出,理當回敬他一手兒。
卻不意,肩勢方啓,已爲對方窺穿。
彈指間,掌中小箭已自飛出,哨音一響,蓑船家那只好手上,又被射中。
好強的勁道。
和方才一樣,小小箭身幾至全沒,一霎間,鮮血怒湧,把他這只手也染紅了。
“哎喲……”
蓑船家只痛得全身打顫,兩只手連連交錯,卻是一般的痛,簡直不知道照顧哪一只才好。
這般情況,自然使得衆人都吃了一驚。
濃眉漢子尤其震驚,緊接著那張瘦睑上卻自現出了微微的笑,極具心機的那種笑……
“剛才在快活居我就注意到你了,想不到在這裏又遇上了。”
身形微閃,躍身一旁,在黃少年前方丈許站定,一雙眸子凝聚著無比淩厲,直向對方逼視過來。
迎著他的那眼神,黃
人可也不逃避。
“黃臺之瓜,何堪再摘?”黃人漠漠地說,“就爲明室虛留一位,功德無量。”
濃眉漢子微微一怔,嘿嘿笑道:“這麼說,朋友你也是有心的人了……我早就看出來了,看出來了……”
“說不上什麼有心無心,既然碰上了,就不能不管。”黃少年侃侃說道,“既然管了,也就不能中途而退。”
“說得好!”濃眉漢子哧地一笑,“初生犢兒不怕虎,小夥子,這檔子事,怕是你管不了……貴姓?”
“簡!簡昆侖!”
問姓連名字都一並說了。大別一般江湖逢人只說三分話的規矩,黃人的直爽,頗令對方有些驚異。
心裏盤算著簡昆侖這三個字,濃眉漢子甚是新鮮,正同于對方這個人、這匹瘦黑的馬一樣陌生。
“花自飄落自流……是非皆因強出頭!”
打量著一天蘆花,奔湍江,濃眉漢子頗似有感而發,終于放出了口風,卻又並不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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