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翩行于前,昆侖亦步亦趨。
見他細腰、豐臀,宛若女子,卻是步履剛健,身手了得。好生生出現了如此之人,使得原本就已十分詭異的此一龐大組織學家、物理學家、生理學家、心理學家和天文學家。曾參加,更加添了幾許神秘……
看著七郎那般款款身步,簡昆侖只覺著好別扭,不大自在。恨不能照屁給他一腳,偏偏對方持禮以待,又奈之何?
一襲白,閃閃生光,卻繡有點點桃花,人是那般的俊俏,我見猶憐,錯在投錯了娘胎,若是個女孩兒家也就好了。他卻又是個男人。
簡昆侖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偏偏那個婀娜好的身子,就在他眼前移動,閃動跨進,如風擺桃花,竟是點塵不沾。論及武功,真正頂尖兒一等一的高手,印象裏對方門中,也只有那位飛花堂堂主時美
,堪與並論。
他由是對眼前七郎,心生詫異。先前雷公公曾以少君稱之,莫非他是主人柳蝶子侄輩人?抑或是柳氏入室弟子?果真這樣,在萬花飄香此一組織裏,應是身尊位隆,爲人敬重,觀之雷公公先前對他形樣,卻是忌諱有余敬重不足,卻又爲何?
七郎前行極快,卻不忘時時回頭打點,每縱一步,即回身相待,這番顧慮也忒仔細了。
簡昆侖耐著子,一言不發,所幸主人下榻的紫竹精舍,已在眼前。
簡昆侖對七郎,固是心存厭惡,但是他那一身傑出輕功,卻令他不敢稍存輕視,尤其是他前進的步法,在啓發著有關眼前陣勢的關竅,七郎再一刻意逗留,頓爲簡昆侖有所悟及。
平湖秋,一橋枕波如醉。幾株枯樹,掩不住垂垂老態,在蒸騰著袅袅
霧的映襯裏,形樣越顯蕭索。小風輕襲,在灑滿了黃金般的秋天太陽裏,揉碎了波光粼粼的層層
面……一個人斜倚老樹,長竿在手,正自臨湖垂釣。
那麼寬大的黑長帔,墨雲也似地置散在草地上,正同于他身後過長的棕
長發……兩樣東西連在一起,給人說不出的懶散意味。
懶散便說明了那個人,以至于,他雖然長竿在手,卻連眼睛也不睜開,竟似睡著了。
手上長竿之外,身旁草地上平置著兩口帶鞘長劍,一個飲的紫砂瓦樽,一具七弦琴,這一切在眼前甯靜的氣氛裏,也同主人一樣,俱似睡著了。
簡昆侖觸目而驚,霍然定住了腳步。無庸多說,這人便是柳蝶了。
雙方距離約在五丈左右,然而簡昆侖卻約束著自己不再前進,對方即使身懷絕世奇技,在這個距離之內,也是萬難施展。
然而,那老人——柳蝶卻似真個睡著了。原本閉著眼睛的臉,竟似不支地微微垂了下來,甚至于手中釣竿,也有下垂之勢。簡昆侖目及之下,禁不住吃了一驚。對方若真是那個傳說中的愛花主人,便是當今天下最厲害的一個人,何至于眼前懶散如此?他豈能不知道自己的來到?抑或是根本就沒有把自己這個人看在眼裏?
一霎間,簡昆侖心裏不覺羞辱,幾至形于面。似有陣陣微風,將地面蕭蕭落葉向外蠕蠕移動,包括
面粼粼的波紋,都像是在一個自然的頻率裏作息,這頻率也似支配著主人的呼吸。
他竟真地睡著了。
雖不曾發出震耳的鼾聲,卻是充耳可聞,隨著他均勻的呼息,雙肩做一定的聳動,粼粼波紋,蠕蠕落葉,都在此一個頻率裏,配合得恰到好。
這番景象其實再自然不過,偏偏就錯在太自然了,看在明眼人如簡昆侖者的眼睛裏,頓時心生警惕。
所謂的混元一氣及太極感應圈,皆爲傳說中內功極上乘境界,擅者極稀,能達到如此功力境界者,不用說,自然大非尋常,看來眼前的柳蝶,應是庶幾近之了。
果真如此,簡昆侖需向前踏進幾步,便能測知,那是隨著練者本身的氣機感應,借助于呼吸或全身穴脈的自然傳送,達于外一定距離範圍,在此範圍內的任何介入,都能使練者本身有所感應。必是因爲如此,柳蝶
才似毫無顧忌地睡著了,這種奇妙的反應,甚至于包括
底遊魚。若是一條魚,恰于這一霎上鈎,自然能使他立刻警覺,其實在上鈎之前的觸動釣餌,也有不可思議的微妙感應。
對于柳蝶言,七郎當是稱得上細心
貼,極盡照顧關切之能事,以至于眼前的閉目小憩,他也不忍心率先打擾,便自遠遠靜立一隅,敬候著主人自然的覺醒。
便是那片輕悄的楓葉,打擾了主人的美夢。
一片紅通通,幾至透明的楓葉,自湖邊老樹枯枝飄落而下,翩翩自熟睡中的主人頭頂飄過,便是這般輕輕的一絲音訊,使得睡夢中人猝然爲之驚醒,反應極其鮮明!
像是爲人推了一下,柳蝶霍地擡起頭來。
卻在這一霎,右手長竿,倏地掄起,花一響,一條盈尺銀鱗,同時釣起,不緩不急,卻爲他同時擡起的左手
在手裏。
雖說是忽然驚醒,他的動作並不慌張,反似極其從容,右手掄竿,左手魚,配合得恰到好
。那一雙蘊含著隱隱光采的細長眸子,卻已注意到簡昆侖的到來。
“唔——你來了……”
反手把魚抛向湖裏,這一霎,他的睡意已似全消。
“你過來,咱們好說話!”
說時,長竿直倚,卻把身子緩緩向後仰起。
簡昆侖哼了一聲,舉步直趨而前。約莫在對方身前丈許左右站定。
他幾乎已可判定,眼前這人便是柳蝶了。
這個人在他心目中,不可否認的,是具有極爲特殊分量的。然而,正因爲這樣,他卻更不能在對方面前稍示微弱。
想象中,柳蝶這人,必然已很老了。甚至于剛才的那一瞬,瞧見他垂下的棕
長發,依然認爲如此。直到這一刻,雙方近距離細察之下,才覺著這個判斷錯了。
這個人並不老邁。
看上去,不過四旬左右,眉長目俊,鼻直口方,若非困于眼前的病勢,略似憔悴之外,平常時候,應該是相當英俊漂亮的一個人物。
柳蝶也似同樣地驚訝。也許是簡昆侖的忽然出現,使他想到了許多過去,這一切都因爲簡昆侖與他父
的酷似。
“不錯……看來你確是簡冰的兒子……”他說,“我已經知道你的名字了,簡昆侖。”
一霎間,他眼睛交織著謎樣的光采,似乎許多過去了的事情,一下子都記了起來。
“你知道爲什麼你會叫這個名字?”
簡昆侖當然知道,卻沒有必要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基本上,雙方敵對的立場,並無改變,特別是簡昆侖知道他與父的那段宿仇之後,新仇舊恨齊聚心頭,豈能輕言化解?
柳蝶的神態依然不失懶散,這一霎更似帶有幾分虛……
鳳棲昆侖第9回 綠蔭深處桃子熟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