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嘯聽了斯特巴這句話,怔了一下,正想問什麼,斯特巴已經出去了。
譚嘯怔怔地望著窗戶,心說:天下事,莫非真有這麼巧,他們也會在此……轉念一想,又搖了搖頭坐下了由培根開創的唯物主義經驗論原則。反對天賦觀念論,認爲,他把革囊中的被褥找出來,鋪在炕上;然後把那盞羊脂燈芯撥亮了些。那個牽馬的孩子,這時端進來一盆,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譚嘯問:“後面住了幾個客人?”
這孩子傻裏呱叽地看著他,搖了搖頭。譚嘯這才想起他不懂漢語,揮了揮手說:“算了!算了!你出去吧!”
小孩子又翻了一下眼,才轉身而去。譚嘯下上
,好好擦了擦身上,找出一件寬松的府綢馬褂穿上,然後慢慢踱到門口。
這家“留客老店”也實在夠破的了,院子裏堆著一堆堆的破瓦殘磚,東邊磚牆倒了一半,另一半用柱子支著,幾棵老槐樹枝葉倒是挺茂盛,彌漫了半邊天,麻雀躲在樹上叽叽喳喳叫得煩人。
譚嘯住的這房子是前院,後面還有一進院子,他忽然想起了方才掌櫃說的話,想踱到裏面看看,剛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斯特巴的聲音:
“相公,你的面來啦!快趁熱吃吧!”
譚嘯轉身隨他走進房內,見是一大碗黑糊糊的東西,不由嚇了一跳說:
“這是什麼?我要的是面呀!”
斯特巴點頭笑道:“我知道,這是本地産的燕麥,我給和上些青棵粉,相公你嘗嘗就知道了,准保比小麥磨的面粉好吃得多。”
譚嘯不大樂意地用筷子挑了挑,見裏面肉倒是不少;而且冒出陣陣的香味,也就不再挑剔,坐下來嘗了一口,笑道:“還真不錯!”
斯特巴在一邊眯著眼嘻嘻笑道:
“怎麼,我不騙你吧?後面那幾個客人,也都吃這個,那個羅師父吃得最多,他一頓能吃三碗!”
譚嘯放下筷子,回頭問他道:
“你說的那位羅師傅,可是頭上纏著布,使銅錘的?”
斯特巴皺了一下眉說:
“使錘是不錯,不過他卻不是回回,頭上沒纏布,聽口音,像是陝西人。”
譚嘯突地一驚,問:“是個矮矮的個子,光頭的人是不是?”
斯特巴點頭笑道:“不錯!不錯!就是他,相公你們認識呀?”
譚嘯不由呼啦一下站了起來,轉念一想,他又慢慢坐了下來,可是他的臉,可就沒有方才那麼沈著了。他勉強地笑了笑說:“我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但並不認識!”
說著低頭又吃了幾口面,佯作無意地問:“他們是幾個人呀?”
斯特巴笑了笑說:“起先是三個,後來來了個斷胳膊的……”
說到此停了停,因爲他看見這位譚爺正在冷笑,像是跟誰生氣似的,一只手用力地握著拳。
“相公,你……”
“哦!沒什麼!你說下去,這麼說,他們現在是四個人?”譚嘯又恢複微笑,慢慢地問。
斯特巴搖了搖頭:“不!前天那個斷胳膊的同一個老尼姑又走了,到現在也沒回來,大概不會回來了。他們一個人騎馬,一個人騎駱駝。”
譚嘯心中一驚,斷定那個老尼姑就是劍芒大師,這不會錯!
他氣憤的是,西風居然不知悔改,竟又和他們拉在了一塊兒!
“哼!這次見了面,我可不會饒他了……”他心裏這麼想著,目光仍是很平靜地看著斯特巴問:“那麼現在剩下的還有誰呢?”
斯特巴心中有些奇怪,可是人家既問,卻沒有隱瞞的理由,于是笑道:
“現在只剩下那位羅爺和一個白胡子老頭了……相公,你問這幹嘛呀?”
譚嘯端起碗又大口地吃了幾筷子,搖了搖頭說:“隨便問問!”
斯特巴難得遇上一個客人,尤其是他所欽佩的镖師,這一聊起來,可就不想走了。他在一邊看著譚嘯把一大碗面吃完了,又擰了毛巾給譚嘯擦臉,笑著說:
“譚爺,你保镖在這一帶定是平安沒事,可是一進了沙漠,咳!那可就討厭了!”
“爲什麼?”譚嘯順口問了一句。
“爺!你不清楚,這沙漠、大戈壁……”斯特巴那橘子皮似的老臉上變幻著奇妙的彩道:“大戈壁裏可有能人,在南天山,聽說有一位……狼……啊!天狼仙,又叫呼可圖,這位老人家,可是厲害著咧!誰要是碰上了他,那准沒命!”
隨著他的話,譚嘯不自禁地想到了袁菊辰——那高大黑健的青年,一只手不由緊緊抓住了前所懸的短劍。
“這是一個,還有咧!”斯特巴倒真清楚,他指手畫腳地說:
“往北走,還有一個怪人,外號叫老猴王,這人是一個刀客,聽說手段比天狼仙更辣,碰上他也別想活!”
然後他眨了一下眼說:“我說爺!你要是走沙漠,可千萬小心這兩個主兒!”
譚嘯點了點頭,笑了笑說:“多謝你了,我記住就是了!”
斯特巴看看話也差不多說完了,對方那種沈的臉
,也像似不願再多聊了。他是做生意的人,哪能看不出客人的神
,當時站起來,幹笑了兩聲,道:
“譚爺要是有事,只管招呼我一聲就行了,我叫斯特巴,你要是嫌繞口,叫我漢人名字也行,我漢人名字叫二熊!”
譚嘯不耐煩地連連點著頭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斯特巴龇著牙,端著面碗出去了。
天下事,可就是這麼奇怪,要不來都不來,要來可就都來了!
斯特巴剛回到房裏擱下碗,就見他那個寶貝兒子二楞子飛也似地跑來了,一面回頭指著,一面口沫橫飛地連說帶叫。斯特巴一聽提起燈籠就往門口跑。
在大門口,一個窈窕的細腰小夥子,正牽著馬往裏面看,月亮照著他的臉,又白又嫩,尤其是那兩道柳葉眉,一雙剪的眸子,乍看起來,就是小娘們也沒他長得帥!
斯特巴連心眼都樂開了,想不到這窮鄉僻壤,一下來了這麼多客人;而且還都是漢人。不用說,這又是個漢人,要住自己的店。
他老遠笑著,彎著腰叫道:
“相公,你老是要住店不是?房子多得是!”
這漂亮小夥子,用那雙骨碌碌的大眼睛,往門裏瞅著,卻把身子往牆根裏靠了二下,小聲道:“輕一點!輕一點!”
斯特巴心中一怔,回頭看了一眼:“怎……麼?還有誰來啦?”
這小夥子搖了搖頭,嗲聲嗲氣地說:
“我問你,有一位姓晏的老先生,是不是住在你們店裏?”
斯特巴摸了一下脖子道:“老先生是有一位,不過姓不姓晏,我可就不清楚了!怎麼你老……”
小相公咬了一下嘴道:“我問你,他是留著白胡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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