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西風冷畫屏第一章 語不驚人死不休上一小節]“必死”的影籠罩之下,猶自能奇迹般撐持下去,直到那一天真正“絕望”的日子到來。
最起碼,他還有一個希望,那也許只是一線希望,但卻是他目前所能看見的僅有希望。
就是這僅有的“一線”希望,支持著他還沒有真的“倒”下去。
他像是睡著了。
小手指上的那一枚碧綠如洗的長方形翡翠戒指,在殘陽照射之下,射出一串星光。
如果你仔細地端詳一下,數一數那串星光,配合著戒指本身的長度,整齊地排列下去,一共是七顆銀星一一這便是傳說中極爲罕見名貴的“七星翡翠”了。
據說這種“七星翡翠”的唯一産地,只有雲貴交界的苗疆洪荒峭壁,數量極微,百十年不過流出那麼一件兩件,雖不足方寸大小,只要能現出全數“七顆銀星”者,無不價值連城,帝王公卿視同拱壁,每懸萬金而不可得。
談倫何以會擁有這類稀世珍寶?他之深入苗疆,乃致羅染重疾,是否與這塊“七星翡翠”有關?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無論如何,他深愛“玉燕子”冷幽蘭的一片真心,卻是不容否認。
在他活著由苗疆出來的時候,雖在重病瘴毒侵襲之下,仍是找到了專製翠玉的雕鑲名匠“洗星子”,把拳頭大小的一整塊翡翠交給了他,經過洗星子一番鑒定,斷爲罕世奇珍“七星翡翠”無疑。
一番切磨棄舍,只留下核心的小小一塊,再經過細心地打磨鑲配,便成了眼前戴在他手指上,光可奪目的這只長橋形戒指了!
——他曾憧憬著,把這枚“七星翡翠”戴在冷幽蘭宛若春蔥、修長均勻手指上的那一霎——那一霎,必將博得美人一粲,也將是定情終身的一笑——該是何等“彌足珍貴”的一笑?
世事多變一如白雲蒼狗,鐵定不移的“鑄情”竟然也會瓦解于一夕之間。
美夢成空,佳人變情的痛心往事,細節之微妙,已不忍卒思,對于談倫“死亡”的認定,似乎在他未出苗疆之前,就已經被有計劃地傳揚開了。于是,接下來的“美夢成空”、“佳人變情”椎心瀝膽的般般痛苦,也就不足爲奇了。
玉燕子冷幽蘭的變情,在她猝然絕望于愛人的喪生,容或可以理解。
不能讓人同意的是,何以她委身下嫁給有“銀刀”之稱的段小侯爺?
長久以來,被江湖上渲染爲“勢不兩立”的冤家對頭,也即當世最稱勁敵的兩個人——青鱗劍客談倫,銀刀段一鵬,這一雙並世的傑出高手,是否基于“雙雄難以並立”的微妙心理而無能共洽?抑或是別有因素?那就不得而知了。
傳聞銀刀段小侯爺的刀法,雖說世罕其匹,終不能蓋過青鱗劍客談倫的詭異劍招,一定要分出勝負,只怕前者還要差上一籌。
只是要論及家世的煊赫富貴,前者由于是世襲的侯爺,一向看薄功名富貴的談倫,在這方面就難以望其項背了。
——玉燕子冷幽蘭的愛情與投懷下嫁,是否與此有關?可也就費人思忖。
女人!天下的女人,又有哪個能免于富貴榮華的誘惑?冷幽蘭即使被譽爲當今不可一世的俠女子,終究她仍然還是一個“女人”……更何況段小侯爺英俊儀表,翩翩風采,較之談倫更不少讓呢!
談倫真的心灰意冷了,想到灰心,恨不能自己真的死了算了。偏偏他猶自還在活著,這活著的滋味,即使不待重病的折磨,也是讓人難以消受。
即使閉著眼睛,他也能感覺出有人來了。
———條人影,極其輕靈地現身于身後瓦脊,隨即伏下來,一弓一縮,樣似狸貓。
第二條人影,第三條人影,緊接著閃身而出,一腳跨入六角門裏,即行快速地向兩邊挪開。
談倫嘴角牽出了一絲無奈的苦笑。
雖然他一時還摸不清來者三人的真實企圖,但卻可以猜知,一定是沖著自己而來,是無可疑。
翻了個身子,他發出了一陣咳聲,下意識地希冀著告訴對方,自己井沒有真的睡著。
也許是他所顯示的形象過于“弱”了,非但不足以嚇阻對方,反倒給了對方“有恃無恐”的暗示。
一陣疾風,夾帶著來人長破空的“噗噜嗜”聲息——緊接著另一條人影跟蹤而起,夕陽殘照裏,有如剪空而臨的一雙燕子,不過是交睫的當兒.雙雙已到了眼前。
一高一矮,兩個截然不同的型,卻顯示著兩張完全相似、冷漠無情的臉。
也就在這一霎間,談倫睜開了眼睛——“一代名劍”畢竟有其不同一般之懾人心魄的威儀,猝開的目光有如寒星二點。
兩個人原打算一鼓作氣,迅雷不及掩耳地幹下一手漂亮“絕活兒”,爲此竟有了耽擱,在談倫猝開的眼神裏,禁不住爲之一怔,雙雙向後退了一步。
——一一式的穿著打扮。
灰布長內罩月白
繭綢緊身
靠,腳下是“福”字薄底雲履,十足的“練家子”形象,卻不著江湖人物那種氣息。
這就令人費解了。
“姓談的,你認了命吧!橫豎總是一死,卻要好朋友費手礙事,太不夠意思了!”
說話的是高個頭兒,沈重的湖北口音,還是個“左嗓門”,聽起來真叫刺耳。
像是早就商量好了,話聲未歇,身側的矮個頭兒,已自點足而上——十足的一個虎撲勢,隨著他疾快的進身式子,一雙“手子”交織出刺目寒光,直向著談倫身上招呼下來。
一片影,起自談倫揚起的左臂,恰似展開的扇面,巧妙地避開了一雙刀鋒,卻于兩刃之間,電也似地切了進去——
大蓬血光,隨即在矮個頭兒滿生虬髯的臉上炸了開來,“劈啪”聲中,隨著“扇面兒”般的長展勢裏,矮個頭兒足足摔出了七尺開外,一交倒地,可就再也爬不起來。
長一擊即收,忽悠悠蛇也似地纏在他的左腕上一一姓談的這會子看起來,可是睡意全消,白哲的臉上,由于猝然運動。泛起了一片紅
。
禁不住他又咳嗽了。
大片的血,咕嘟嘟由矮個頭幾乎裂成兩半的腦門裏冒出來。紅的是“血”、白的是“腦”,空氣裏渲染著陣陣血腥氣味,久久不散!
武林裏早有“掄成杵”、“飛
爲刃”之一說,似乎也只有極少數幾個內功達到項尖兒程度的人才有此能耐,但也只是傳說而已,見者不多。
對于現場那個高個頭兒來說,今天他可真是開了眼啦,目睹之下,一張吊客臉,頓時變得雪也似白,擰著黃焦焦的一雙眉毛,只是看著對方發起愣來。
談倫似乎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坐姿,這一手“飛爲刃”施展得可是太快了、太妙了,到底是怎麼出的手,簡直不容回憶,一出一收,恰如野雲振飛,去留無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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