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如鏡,山風緩緩。
沿湖以側,那麼碧綠碧綠衍生著的大片綠葉……野百合開得一片爛醉,在交織著五顔六的詭異波光裏,你便于不知不覺中,被大自然的彩筆捉弄了。
嶽青绫出山未歸,宮、錢二位被囑咐就近護駕,不得遠離,此時此刻,朱允炆也就格外感覺著孤單。
他原來就是屬于多愁善感那一型態之人,如今更是緊鎖眉頭了。
過去事早已不忍卒思,便是眼前遭遇,也當盡情排解,長久以來,他似乎一直都在從事著一門功課——如何逆來順受的功課。如果沒有苦如甘的這般功力造詣,日子便是連一天也過不下去的了。
從晨間嶽青绫下山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在殷殷期盼著她的歸來,直到此刻,日落西山,他仍然在期期待候之中。
錢起拾了一大捆幹柴,放下來,笑向朱允炆道:“這裏地方真好,便是住上幾個月,也不要緊,山上有野獸,裏有魚,附近多的是野菜,可以不愁吃喝,真是太好了!”
朱允炆站起來拍拍服,打算到湖邊走走。
卻見宮天保卷著一雙褲腳,赤著上身,帶著溪,正自由左側邊走來。手裏拿著一串魚,約摸有四五條之多,邊走邊自大笑。
“先生鴻福齊天,真個人地靈傑,想不到魚這麼多,不大會兒的工夫,就捉了好幾條!”
一面說頻頻揚動手裏的魚,笑得嘴都閉不合攏。
錢起“唷!”了一聲,忙趕過去,一面接過魚來,掂了掂,總有五六斤重。
“你是怎麼捉的?連魚竿也沒有啊!”
“那還用得著魚竿?服一兜就行了!回頭我再教你!”
說時涉而上,把用來捉魚的上
,洗洗幹淨,抖開來攤在草地上。
朱允炆竟自也動了童心,走過來瞧著錢起手上的魚,笑向宮天保道:“在哪裏捉的?回頭我也去摸他幾條!”
宮天保只是幹笑道:“哪裏敢勞動先生金駕?再說也太涼……”
錢起道:“對了,先生萬萬不可,凍著了可不是鬧著著玩兒的……先生要是悶得慌,看看嶽姑娘有沒有針線,回頭給您做個魚竿玩玩倒是不要緊……”
朱允炆卻不理他,只在淺附近的石縫裏尋覓,被他找著了幾只螃蟹,一時哇哇大叫起來。
錢、宮二人原是擔心,怕他過于憂傷悶壞了,想不到這位皇帝童心未泯,說樂就樂,倒是多了這一份心。
難得見他這麼開心,宮錢二人仍得打起了精神,陪著他玩兒。
錢起便也了鞋,卷起了一雙褲腳,陪著他抓蟹摸蝦——把抓到的螃蟹用長條的樹枝串著,只樂得朱允炆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一忽兒,他心血來,覺著不過瘾,自己也
了鞋襪,挽高了褲腳,要踩著
玩,宮、錢二人扭不過他,只得順著他的
子。
卻是溪太涼,
底石頭有棱有角,要是紮著了他的腳,那還了得?
好說歹說都勸不住,錢起只好施出了苦肉計,幹脆光了上
,趴在
裏當馬,要朱允炆騎在他身上涉
過溪。
這個騎馬的主意,果然新鮮,朱允炆樂得一試,當下連聲贊好。
爲討主子的歡心,兩個人真是施出了渾身解數,當下宮天保在前,權作開道,錢起做馬在後,便自玩耍起來。
朱允炆騎在錢起身上,揚著手裏的樹枝,作勢向群山一指,“爾等山聽令,朕乃大明天子朱允炆在此,逆王朱棣犯上逼宮,迫我太甚,如今淪爲如此淒慘之觀景,山神有知,如能保我此行平安西去,複我江山社稷,朕當冊封此山爲萬山之山,廣建廟宇,保爾香火萬世不辍!”
朱允炆頓一頓,轉目眼下二人,嘿嘿笑道:“爾等此番護駕有功,功不磨損,朕封你們爲護大將軍,山神有知,定不食言!”
說罷,仰天長嘯,倒也氣吞山河。
“爾等聽旨,”直嚇得宮、錢二人就溪跪倒,連連叩首不已。
朱允炆哈哈大笑,手舞長枝,擊打著面,激起了片片
花,高呼一聲:“
軍過河,朕要禦駕
征,活捉逆王朱棣,剖膛取心,看看他那一顆心到底是什麼鑄成的。”
群山回萦,陣陣有聲。
宮天保、錢起高呼一聲“遵旨”,退後三呼萬歲,卻此時耳聽側岸有聲,似有人來。擡頭望時,三人都大吃一驚,卻見河岸之上不知何時,竟然立著一人一驢,神態悠閑。
卻是聽了朱允炆的話朗聲笑道:“娃娃好大的口氣,你們三人從何而來?竟在此逍遙,天氣已經不早,莫不是在此過夜不成?”
邊說邊笑著走向前來。
原來來人是一個須發皆白的矮小老人,由于身材至爲短小,因此在驢背上盤膝而坐。
小毛驢全身皆黑,蹄白如雪,肚囊間懸著兩只銀鈴,走動起來,其聲叮當,甚是好聽。
矮小老人雖身材矮小,卻留有過長的胡子,一部白髯飄灑前,襯著皤皤白發,乍然現身,如同得道仙人一般。
宮天保“嘩!”的一聲,自中躍起,顧不得赤身露
,橫身而前,大聲叱道:“哪裏來的老頭兒,胡言亂語,找打不成?”
矮老頭兒愣了一愣,手攬銀髯呵呵笑道:“果然有幾分護將軍的架式!”
邊說拱手一揖:“左大將軍請了!”
“你這個老……”
心裏一急,順手抄起了一截樹枝,宮天保大聲叱道:“去去去……別來這裏討厭!”
矮老頭兒只是赫赫低笑,一只手盤弄著長須,並無退後之意。甚至于連他座下的小毛驢都不曾受驚,四只蹄腳,就像是釘在地上一樣的,動也不動一下。
面裏的兩個人,也都張惶上了岸邊。
錢起一面穿,一面向宮天保道:“看住他,不能叫他走了!”
也難怪錢起有此一說,這裏山居隱秘,萬萬不能泄漏,一旦爲敵方所知,那還得了?
宮天保因見對方是個老人,一時心存恻隱,只打算把他嚇唬走了就算完事,卻是沒有想到,對方小老頭兒不吃這一套,竟然鎮定如常,絲毫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錢起再這麼出聲一招呼,才令他忽然覺出了事態的嚴重,心裏由不住爲之一驚,陡然伸出左手,向著小毛驢嚼環抓去。
老頭兒嘴裏“唷!”了一聲,向後面帶了一下缰索,不過只是那麼輕輕的一收,宮天保的這一抓,竟自落空,擡頭再看,一人一驢,仍在眼前,寸步未縮。
“將軍這是要幹什麼?”
老頭兒笑靥不失,一只手仍自盤弄著長須。
宮天保心裏一驚,忽地覺出了不是好相與,手上的棍子也就老實不客氣地直向著驢背上的小老頭兒上點去。
小老頭“赫!”了一聲,盤坐的身子,霍地向後一翻,那樣子正像是爲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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