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萬人口的開封府城,亂轟轟地實在令人受不了,又髒又亂的街道,滿城煙塵彌漫,到都是垃圾,牛馬糞臭、羊膻、汗臭、糞尿臭——
即使是王府大街一也同樣髒亂不堪,這就是中原第一名城。
兩年前,周王殿下曾經一怒之下,要求知府大人封城,禁止外地的人遷入,甚至勒令最近三年在府城僑籍的人,立即遣返原居地,以減少人口的壓力。
可是,行不通,天災人禍頻傳。
僅從附近府州逃荒而來的災民,已超過甘萬,城外來本的禁建區,已形成擁擠雜亂的市街、假使封城遷僑,不鬧民變才是怪事。
四鄉群盜出沒,治安更差。
勇悍的人,成了各種行業人土爭取的對象。
尤其是商旅,極需大量的保镖打手人才,以保障旅途的安全,武功高強的人最爲吃香。
稱雄道霸的豪強擴展地盤,城狐社鼠聚衆結夥。
開封本來沒有兩家镖局,最近五、六年來,具有實力的镖局已增至六家之多。沒亮旗號的小型流镖局,更是無法計算,保暗镖的單幫客也生意興隆。
真正信譽卓著的镖局有四家:中州、四海、威遠、振武。
這四家镖局的人才濟濟,镖師都是名號響亮的高手,但每年仍得在溝裏翻船。賠上幾筆有份量的镖。
所以所賺的刀口錢,反而沒有那些小镖局賺得多。
總之,亂象已顯,挺而走險的人多,討刀口食生意興隆,但凶險也相對倍增。
中州與四海兩家镖局,已經不再保大宗的紅貨,因爲紅貨(暗镖)的風險太大,镖一丟就成了賠的定局。
他們甯可少賺些,派出大批人手保不怎麼值錢的貨物,保人的镖概不考慮。
出動的人手多,利潤反而減少,這年頭,任何一種行業的生意都不好做。
中州镖局正爲了有經驗的人愈來愈少而發愁,偏偏在镖局當了四年掌鞭,跑遍東西南北的老手姜步虛姜大掌鞭,突然辭職返鄉,鬧了個愁上加愁。
掌鞭不是镖師,只負責管車,假使途中碰上劫镖的強梁,掌鞭、車夫、騾夫、肩夫、按規矩不能參加打鬥,劫镖人也按規矩不能傷害這種人。
但這些人如果逞強硬出頭,那就一視同仁,三刀六眼一起算了。
姜步虛十九歲就替中州镖局趕車,高大魁梧孔武有力,趕車的技術呱呱叫,經驗豐富機警絕倫,他那根丈八趕車的長杆鞭,具有外門兵刃虬龍棒的威力。
因此在漫長的趕車生涯,十余次大規模的劫镖事故中,沒有任何一個毛賊或高手,能接近他的車,更不用想劫他的貨了。
在開封城裏,江湖行業的人提起中州镖局的姜大掌鞭,多少有些印象,但誰也沒有把他當成人物。
趕車的人物,那配稱人物?
傍晚時分,器宇軒昂的姜步虛,提了一只大包裹,那是他的全部家當,混了四年,全部家當也只有這麼多,混,當然不可能發財。
他出現在大相寺,他在這裏租了一間房,辭了工,順便把家當帶回來。
大相寺目下叫祟法寺,但本城的人仍然稱舊名,大相
寺比祟法寺響亮得多。
大相寺位于大南門內。
其實,假使把汴故宮與周王府隔開,那麼,將大相寺作爲府城的中心點,不算離譜,所以也是府城的精華區,也是最髒亂的中心。
每月開放五次,開放時香火鼎盛,萬頭鑽動,成爲全城最熱鬧的地方,附近的街巷店鋪生意興隆;
今天不是開放日,但街巷中仍然市況不差,逛街的人摩肩接踵。
天氣這麼炎熱,走在大街上實在令人快活不起來,一薰臭味與熱氣,把人的火氣逼得更旺。
雜亂人多,是非也多。
這附近一帶,本來就是牛鬼蛇神的獵食場。
他左手提了包裹,踏入寺右的大街,再往西,便是府衙所在地。
行人衆多,誰也不理會旁人的事。
剛接近他租屋的小街口,對面站在屋檐下的兩名青大漢,突然舉步接近,粗魯地撥開擋路的幾個行人,急跨兩步便到了他面前,態度不友好。
他十分機警,警覺地橫移兩步,扭頭回望。
他心中一寬,兩大漢不是找他的。
身後,是兩個穿青衫,文謅謅像學舍生員的年輕英俊少年郎。
眉目如畫沒有多少頭巾味,手中各有一把出自江南的絹花招扇,明亮銳利的明眸,似笑非笑地目迎氣勢洶洶逼近的兩名大漢,挑釁的意味相當明顯,一點也不像是膽小怕事的讀書人。
他一眼便看出兩書生的破綻,心中暗笑。
兩大漢凶睛一翻,劈面擋住兩書生的去路。
最右首大漢的大牛眼狠瞪了他一眼,像是看到了討厭的蒼蠅,不耐地伸手將他撥開,手上的力道相當強勁,硬將他撥得暴閃八尺,幾乎撞上了街旁的一株槐樹幹。
“你們這兩個小狗還在啊?”另一名大漢向兩書生狠狠地說:“還以爲你們逃出城躲起來了呢!”
“可惡,你!”爲首年紀較長的書生星目生光,唰地—聲合攏徐徐扇動的摺扇:“幹什麼的?”
說的話一點也不斯文,卻有地方惡少的氣概。
“找你的。”大漢獰笑。
“找本公子有何貴幹?”書生這句話總算帶了點文味,神氣地反問。
“昨天……”
“昨天廟會。”書生搶著說,頗有威儀。
“你們……”
“我們來逛廟會,沒錯。”
“我家小進香,你們兩個小狗瘋言瘋語調戲我家小
,打傷了兩位隨從趁亂溜走,可有此事?”
“不錯,有這麼一回事。”書生笑吟吟地一團和氣:“不過,必須更正的是,那個什麼汴京一枝花先對本公子眉目傳情,而非本公子調戲她。好,你們是……”
“在下兄弟是範府的護院,奉範大爺所差,搜尋你們兩個小狗,弄至範府讓你們快活。”
開封範家,是本城十大豪強之一,爲富不仁,交通官府,甚至與周王府的人搭上線,名列十大豪強之首。
本城的市民.暗地裏將這位範軒宇範大爺,叫作犯不得,確也無人敢沖犯這位豪強。
範大爺有三子二女,美稱汴京一枝花的範春燕範大小,是範大爺的長女,十七、八歲的大閨女滿街跑,經常在郊區跑馬,拳劍雙絕,脾氣火爆,誰沖犯了她,保證灰頭土臉。
本城稍有身分地位的年輕子弟,誰也不敢接近這位美麗的女豪傑,所以十七、八歲還沒找到稍像樣的婆家。
只有那些不三不四的惡少纨袴子弟,願意與她接近追逐裙嚇,她卻不願在這些惡少中選擇郎君,高不成低不就,似乎她並不急于找婆家。
姜步虛對府城附近的新鮮事,有相當廣泛的了解,對于一些風聞與奇事秘辛,也喜歡探究來龍去脈。
他像一個冷眼旁觀來世外的幽靈,注視著世間人事的浮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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