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這是一座曆史名城,是入秦的正道,是兵家必爭之地。假使無法攻破潼關,便只有走孔道(武關),或者走隙道(臨普)了,得多走千裏以上,可知其地位之重要。因此,目前這兒是附近千裏之內,唯一施行軍政府統治的地方,既不屬陝西,也不屬于河南,而是獨立的行政區,稱爲‘衛’,直屬中軍都督府管轄。
誰也不否認這座關夠雄偉,城關倚山而築,周十一裏,有六座關,關門樓巍然高聳,氣象萬千。關城內,是五千多名官兵的駐紮。關城外,是官兵的家眷以及所謂‘余丁’的居住地。衛的轄地東西十裏,南北四十一裏。全是衛所官兵的耕種地區,其他土民不許在附近生根落葉。由于朝政日非,衛所的官兵也日漸變質,世襲的官驕橫腐敗,八輩子都該當兵的可憐蟲永遠成爲兵奴農奴。因此,無形中形成軍官拔扈,士兵老弱,受不了的便亡命在外,铤而走險,的確替江湖製造了不少亡命之徒。
老一輩的名人八豪十六英,有兩個是出身潼關衛的兵奴,逃亡在外成了江湖大豪,他們是青麒江萍和五絕刀柳雲。他們曾經是黑道中大名鼎鼎的人物,提起他們的大名,可說是神憎鬼厭,連黑道的蛇神牛鬼也對他們憚忌三分,凶殘惡毒無所不爲,壞事做盡。但近十余年來,八豪十六英和二堡五莊十二寨的人,先後銷聲匿迹,仍留在江湖中活現世的人,沒有幾個了。青麒江萍和五絕刀柳雲近五六年來,下落不明,生死未蔔,沒有人再見過他們,帶著滿身罪惡失去了蹤迹。
出關東行五裏,便是河南陝州闵鄉縣境地,這五裏路程雖是大道,但兩側崖壁立,僅可容兩車相錯而過,人行走其中,正所謂狹路相逢,無所遁形。
安平心中有所顧忌,不知砥柱山的賊人是否派人跟蹤,從潼關到陝州,可以說仍是砥柱雙雄的勢力範圍,惟有在陝州分道進入崤山山區,方算是離險境。
潼關無法買馬,他必須到陝州境內設法,盡早趕到洛陽,以便結束位于河南兩府的兩家分號。這條路他每年都得走一趟,不算陌生,距潼關十五裏,便是關東鎮,在那兒買坐騎,午間可望趕到闵鄉。
他撒開大步急走,不到三裏地,前面是雙崖壁立的隘道口,相距半裏地,看到前面有三個灰人,慢騰騰地並肩而行,只能看到背影。中間那人灰發在頭頂挽了一個道士髻,看來年紀不小了。左面那人穿的是灰直裰,腰間懸了劍,腳下穿薄底快靴,一看便知是武林人。右面那人以青帕包頭,腰間
了一根長不足尺五的連鞘怪兵刃,不易看出是啥玩意。
他對武林人深懷戒心,暗中提高自覺,大踏步急走,接近至十丈內了。
前面的三個灰人聽到了腳步聲,左面的帶劍人扭頭回望,瞥了安平一眼;然後重新舉步,毫不介意。
安平看清是個不認識的壯年大漢,臉上怪肉橫生,凸眼禿眉,眼中厲光閃閃,身材高大結實,不像是善類。既然是陌生人,他不再顧忌,腳下加快了些。
他仍然暗懷戒心,接近至三人身後,便向道右移,要超越三人先行。
真是數有前定,冥冥中似有主宰,合該有事,又碰上些不講理的人。還未曾與三人錯肩超越,右面的灰影猛地扭頭哼了一聲,厲地叱道:“小子無禮,你怎敢搶先?混蛋!你給我退回去。”
左面的懸劍壯年人,也扭頭冷冷地罵道:“沒教養的東西!未得長者許諾,你竟敢爭先搶道?”
安平被罵得無名火起,但他居然忍住了,腳下一慢,不知該如何是好。陽關大道,非非故,這三位仁兄卻無理取鬧,以長輩自居,教訓起不相幹的路上行人來了,豈不可怪?他算是又碰上了橫蠻霸道的人啦!
小不忍則亂大謀,他有容人的雅量,忍下了剛向上沖的怒火,淡淡一笑,欠身道:“對不起,小可必須趕路,冒失越道,諸位大叔海涵。”
中間的老人森森地打量著他,一雙銳利的鷹目中,閃爍著令人不寒而粟的光芒。他這一生中,第一次發現天下間竟有此令人恐怖的眼睛,不由自主打一冷戰,心說:“老天,這位老人的眼睛,比垂死的狼還可怕哩!”
右面的中年人,生有一張猾
險的臉孔,獐頭鼠目,突腮高顴,
簿而
灰,天生一副令人可憎的惡毒相貌,令人一見便難以或忘。
懸劍的壯年人臉孔也很觸目,窄額突颔,大牛眼,獅子鼻。鲶魚嘴顯得有點蠢氣,蠟黃的臉盤充滿不健康的氣
,但身材卻壯實如牛。
“你是幹什麼的?”相貌險的中年人極不友善地問。
“小可經商于南京湖廣,至西安府訪友。”安子信口敷衍。
老人舉袖一揮,冷冷地說:“你可以走了,下次記住:不管在任何場合,皆需敬老尊賢。你該想想,假使老夫是衛所的將爺,你敢搶道麼?”
“小的急于趕路,以致多有得罪,十分抱歉。”安平仍然溫和地答,抱拳長揖,便待舉步。
“慢著!”相貌險的中年人阻止。
“盧老弟,不必爲難他。”老人緩緩地說。
“信老,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家夥恐怕是鷹犬。”盧老弟毫不放松地說。
“何以見得?”信老問。
“東行的客旅,該已遠出十余裏了。目下已是巳牌未,絕不是從華來的客人,他這時才離開潼關,既不是本地土著,又不是逗留潼關的客商,豈不可疑?”
“唔!你的揣測很有道理。”
“所以兄弟認爲,他極可能是衛所派來的密探。”
“去查查他的路引,搜他的身。”信老沈聲說.
安平心中暗暗叫苦,剛才他信口回答是從西安府來的,他的路引明明寫的是從山西孝義縣來,內又藏著價值連城的匕首,被對方查獲後,跳在大河裏也洗不清嫌疑.這三個家夥看去便不是善類,動手行凶殺人等于是家常便飯,假使他們對他起疑,不殺人滅口才怪。
他不能等死,得避上一避,一面假意掏路引,一面向走近的盧老弟陪笑道:“小可先將路引給大叔過目……”
目字出口,人似閃電,從崖根下一閃而過,向東飛奔。
“好小子,你在班門弄斧,走得了?太爺要活剝了你。”盧老弟狂怒地吼叫,飛步急趕。
信老和另一名大漢先前毫不介意,等安平遠出十丈外,方神一懔,不約而同“咦”了一聲,急起狂追。
安平遠走十丈外,方展開輕功奇學,去勢如流光逸電,一躍三丈余,腳下從容不迫。但奇快無比,只三五起落,便遠出十丈外,像是無形質的幽靈,難怪信老與大漢吃驚。
姓盧的也不慢,但安平突然用上真才實學,便相形見拙了,遠出半裏外,便從相距丈……
劍影寒第5章 一波未平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