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心靈所受創傷的淬煉,或者肉的痛苦折磨;人的氣質或外型,會突然發生劇烈的變化。據說伍子胥過昭關,一夜之間急白了頭。
羅遠將放在口中,無意識地咬瞬著的草枝取出丟掉,扭頭回顧,劍眉鎖得緊緊地。
他早已發覺無雙玉郎到了他身後,但久久沒聽到聲息。一轉頭,便看到無雙玉郎坐在他身後。
不安的情緒湧升,他不喜歡所看到的景象。
男裝的無雙玉郎,的確缺乏陽剛的美,所流露在外的,卻是粉妝玉琢的女柔美風華。但現在,似乎在這短短的片刻間完全變了。
他所看到的,已經不是一張俊美的紅潤面龐,而是一張完全失去鮮活亮麗,森森鐵冷的面孔。原本晶亮秋似的明眸,卻變換成充血的眼眶,深藏著青黑
的、發射出冷厲寒森、利刃般可怕光芒的眸子。面龐的肌肉扭曲,所以臉型也變得呈現野
的恐怖線條。
“犯得著嗎?”他緩緩整站起,心
洶湧:“慘痛的事故發生了,不管它是否應該發生,如果你不能冷靜地克製劇烈波動的情緒,首先你就會自我崩潰。”
沒有回答,寒森的光芒在他身上集中,那種淚已幹的淒楚神情,令他的心也感到抽搐。
解下腰巾,他一手輕搭對方的肩膀,輕柔地替對方拭抹半幹的斑剝淚痕。
“天底下人世間,殘酷慘毒互相傷害的事,世世代代皆不斷地發生,千年萬載後仍不會終止,受傷害的不會是你一個人。”他的聲音無比的溫柔,有鼓勵,有憐惜:“比起其他受傷害的人,你已經是相當幸運了。要想所受的傷害不再繼續擴大,就必須運用你的智慧,極端冷靜地面對事實,才能克服困難。回京師去善後,好嗎?”
無雙玉郎崩潰似的,撲入他懷中放聲大哭。
小溪清澈,無雙玉郎背著羅遠,平靜地濯,一頭秀發漉漉地一抖一甩,灑出滿天
珠,表示心中不但平靜,而且愉快。
“我不必回京都。”她一面拭發一面說:“我的老家在鳳陽,老家還有不少友,我身邊還有兩個人,打發他們趕回老家報訊就夠了。”
“你覺得心平靜了嗎?”羅遠在她身後問。
“我想應該……”
“不是應該,而是必定。”
“是的,必定。”
“對!必定平靜,才能面對那個九幽門主,才能平安的把你的兩位隨從帶走。”
“我一定會若無其事面對那個魔鬼。”她一聲輕笑,扭頭羞笑凝視著羅遠:“這四個人是你殺的,不關我的事,是嗎?”
她的臉已恢複原貌,羞笑極爲動人。
“你會惡狠狠地掂著劍,去找京華秀士嗎?”沒有仇恨負擔的少女面龐真美:“你不動身北返,目前沒有他。”
“不會。”她重新玩:“畢竟我和他曾經有過一段情,一劍殺掉他于心難安,而且,那也便宜了他。而且……而且……”
“你有多少個而且呀?”
“如果我爹知道他們南下創業,在緝拿應文老和尚邀功,會暴跳如雷,有人會遭殃了。在那些燕山老將中,十之七八是同情應文和尚的人,骨肉相殘,一個老和尚爲何還不肯放過?所以緝拿了一世,一世是三十年,至今仍然一無所獲,原由在此,奉命緝拿的人虛應故事而已,誰肯做這種缺德的事?”
“我不會過問這種事,也不懂。”他真的不懂,搖搖頭:“但牽涉到江湖風,我就不能置身事外了,誰做江湖之王,都會影響江湖大局。像九幽門主這種人,如果取代了武道門主的地位,那將是大災禍。”
“你是說……”
“是你說的。”他直率地說:“九幽門是東廠的人,暗中成立以補助東廠的不足,做外圍偵伺陷害的勾當,一旦挾東廠外圍組織的余威,主宰江湖大局,那會産生何種動蕩可怕的局面?我八極雄鷹還在天下翺翔?恐怕我就是他們第一個除殺的對象。綁架勒贖的案件,也將如火如荼進行。老天爺!官匪合一,咱們這些人不用活了。”
“官匪合一,官匪合—……”她喃喃自語。
“那將比洪猛獸更可怖百倍。”
“這是一定的。”她肯定的說:“南下的准備工作進行了兩年,中途的布局有可觀的成就。這次假冒武道門名義在嶽州做案,策劃了八個月之久。大舉南下這段期間,沿途用威迫利誘手段,網羅許多江湖高手名宿,由不知名的高手暗中統率,以各種名目身份趕來瑞雲谷,擔任外圍堵截武道門的任務,他們卻不知道真正的主人是九幽門,成了隨時皆可犧牲的外圍鷹犬而不自知。九幽門主把你恨入骨髓,發誓要將你活烹,舉行一次人肉大宴。”
“他娘的?”他破口大罵:“你們有好幾百人,我全身連骨帶肉不過百五六十斤,每人能吃到多少?”
“喝口湯也不錯呀!”她跳起來一甩頭發,發飛散如蓬,盯羅遠做鬼臉,平添三分媚:“漢高祖連烹他老爹的羹,也要楚霸王分他一杯呢?我想,人肉一定很好吃。”
“那你就可以取綽號爲母夜叉了,不再是風流倜傥的玉郎。”
“我在京都,逗得許多大閨女發瘋,怪有趣的,想起來就樂上老半天。”她將秀發挽了一個懶人髻:“羅……羅兄,你到過京都嗎?”
激憤仇根的情緒,獲得真誠的疏解和關切,也就來得猛烈,去也迅速,畢竟她不留受到重大的心靈或肉的傷害,經羅遠予以疏解後,恢複活潑明朗的
情。一個在京都出入豪門巨室的貴公子,如果驕傲自負神聖不可侵犯,怎會受到歡迎喜愛?
“沒有。我到過山東山西。”羅遠向樹林走,瞥了遠的瑞雲村一眼:“你打算進村嗎?我是說,去找那個什麼秀士。”
“不急,我得把兩位隨從帶走再說。你呢?”她昵地挽住羅遠的手膀:“武道門有十大將兩門神,九幽門准備了十殺星和哼哈二將,專門對付武道門的大將門神,以便日後取代他們的位置,目下埋伏在山鞍上,等候武道門從山鞍入谷。羅兄,小心他們。”
“他們很厲害?”
“一比一,他們與方門主差不多,但他們講求協同攻擊,十個人可以擊潰一隊兵馬。”
“你比方門主強得多。”他輕拍換在臂彎上的溫潤小手,心中怦然,這小手的感覺真好:“他綽號北溟絕劍,劍術一定非常絕。”
“沈重猛烈,如此而已。不是我自命不凡,他真奈何不了我。”
“我要向那些假武道門的人,討取一種解毒葯。”羅遠將南天一劍所遭遇的困難說了:“你知道那些人中,誰會使用毒物坑害人?”
“我知道他們是方門主安排的人,半年前便已潛來湖廣布置了,至于是些什麼人,我一點也不清楚。九幽門的內部事務,他們不會讓我知道。”
“我會讓他們做惡夢。”羅遠冷笑:“果然被我料中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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