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縣,是武昌府府城東面一百八十裏,臨江的一座僅城周四裏的小縣城,與府同名。三東吳在建都南京(建業)之前,是東吳的第二
都(第一
在公安),算是頗有名氣的故都名城。這以前(漢),稱鄂縣。
現在沒落了,小小土城周圍圓周僅四裏,城內城外留下的名勝古迹,比武昌府城還要多幾倍,畢竟它曾經是故都名城。
一月後,武昌府城。
城西南角的望山門外,是城外最繁榮的南湖長街。
湖流入大江,一條浮橋跨湖成爲兩岸的交通樞紐,兩岸的市街雜亂無章,又髒又亂。
中小型的本地船舶,皆在浮橋靠江口一帶碼頭系舟,很少有外地的大型船只光臨。
這天午後不久,上遊來的小船靠上了碼頭。
乘船的人不多,十余條漢子粗犷豪邁,一看便知是靠勞力混口食的人,各帶了簡單的包裹登岸。
年輕人文斌也提了一只大包裹,上岸便往長街紛亂的市街走。
這位製琴師在府城,身分當然不是製琴師,姓名倒不曾改變,打扮卻像一個碼頭混口食的夥計。
他本來就修長健壯,在碼頭幹活計本錢充足。
他的臉顯得有點蒼白,似乎病容仍在,比在嘉魚時清瘦些,幸好仍然行動矯捷充滿活力。
萬香醬坊右側的小巷,近城根巷尾一帶,幾乎全是貧戶的破敗住宅,宅主人十之六八,是吃飯的窮戶。
有些土瓦屋租給一些光杆子混口食的人居住,十個八個漢子擠在屋子裏,兩根長凳搭塊板就是,有些人則幹脆一張草席打地鋪。
總之,這些漢子大多數是幹一天流動人口,便混過一天的可憐蟲,哪有能力成家?過一天算一天,能填飽肚子就心滿意足了。
他就在小巷的一家土瓦屋落腳,同住的還有三個大漢,都是在碼頭上混的所謂夫,經常跟船上江下遊駛,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常事。
他也經常不在這裏住宿,付了一月房租,最多往三兩天,其他時間都在跟船的工作上打發了。
他不是夫,而是所謂打手。
打手並不是替人打架,而是保護船只。
那時,保镖的行業還是萌芽期,南方大多數大都市的人,談起保镖,絕大多數的人,聽都沒聽說過。
而一些商賈,或者遠道辦事的人,請幾個身強力壯,會些武功敢打敢拼的人沿途保護,所請的人就稱之爲打手。
吃這飯的人由來已久,源遠流長,但沒有人稱之爲保镖,也沒聽說有镖師這一門行業。
他就是打手,所以很少在家居住,偶或有相識的人看到他走動,那就表示他完成了一次買賣,老天爺保佑,沒被賊強盜殺死。
這天碼頭工作少,同住的三個人,有兩個在家。張三李四兩個人,弄來兩壺酒一些菜肴,正惬意地在堂屋裏小飲,看到他欣然替他加碗筷。
“小文,回來了?”張三將他按在長凳上坐下:“唔!氣不太好,還順利吧?”
“別提了。”他將包裹丟在壁角,坐下接過李四遞來的酒碗喝了一大口:“回程船經江西湖口馬當江面,碰上馬當那群賊,那些混蛋人太多,咱們六個打手幾乎撐不住。我挨了兩刀一镖,在船上躺了一個月,幸好留得
命,氣
哪能好?哦!還好過吧!”
“過得去啦!一天賺兩三百文錢,夠吃夠喝,日子過得不好也不壞。”張三說:“小文,幹打手風險太大,改行吧!餓不死你這種年輕力壯的人,什麼活計你都可以幹,何苦在刀口上討口食?”
“你不懂,三哥。”他自己斟酒:“命犯驿馬星,在一地方苦幹活耽不住,活該上江下江行船走馬三分險,這生活相當刺激。哦,王二麻子還好吧?”
王二麻子,是第三位房客同伴。
“他?他永遠不會回來了。”張三黯然長歎:“是禍躲不過,算他命該如此吧!”
“怎麼一回事?”他有點失驚。
“消息是前天傳回的。”李四搶著說:“他隨平安船行的船,押貨前往荊州。十天前,船經石首的藕池口遇風,船夜間駛人江灣避風停泊,鬼使神差靠上了青龍灣吳家的江岸。你知道石首青龍灣吳家的底細吧?”
“知道呀!嶽州至荊州江面,唯我獨尊第一豪霸,青龍莊莊主吳應元,綽號就叫唯我獨尊。這個人的確不是東西,但並非凶殘惡毒的惡霸,青龍灣他雖然劃爲禁區,但還不至于屠殺避風的船客呀!”
“到底平安船行的人,是被哪一方的人所殺的,就無法知道了,因爲全船的人皆被殺光,沒留下活口,誰也不知道當夜所發生的事故經過。”
“哪一方?牽涉到哪幾方的人?”
“天網當晚襲擊青龍莊,夜間混戰厮殺,江濱成了血肉屠場,被波及說慘真慘。青龍莊毀滅了,百十名好漢似乎沒發現有走的人,莊中財物洗劫一空。他娘的,天網那群人,這幾年愈來愈不像話了。”
“你可不要胡說八道。”他提高嗓音抗議:“天網那群人,受到各方人士的推崇喝彩,他們執行天罰,從不洗劫豪霸的財物。”
“你算了吧!”李四冷冷地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早些年天網的確只除元首惡,衆所周知,但最近幾年逐漸變了。我的確聽到有人說過,天網的人不但大開殺戒不留活口,甚至洗劫財物。
這次青龍莊的確有人逃得命,只是逃出的人不敢聲張而已,由于天網又殺人又洗劫,所以激怒了另幾艘避風船上的旅客。這些旅客中,有不少武功驚世的江湖豪客,他們挺身而出,把天網的人殺得七零八落。這件事當然只是傳聞,是真是假,沒有進一步了解的必要。王二麻子送了命是事實,內情咱們卻無法知悉。我個人對天網並無成見,他們殺豪霸洗劫也與我無關。小文,說說你這次東下的得意事……”
“去你的!挨了兩刀一镖,幾乎送掉小命,還能說得意?”他放下碗離座:“我先安頓妥當,再和你們喝幾碗,順便了解天網與王二麻子有何牽連。”
天網也好,豪霸也好,皆與這些窮措大無關,永遠不可能把他們串連在一起。王二麻子運氣不好碰上了,也只能歸于天命劫數而非常數。
明月湖郭公堤東端鄧家民宅,靠堤豎了一根旗杆形的兩丈高木柱,這家人姓路,是一位種菜園的小農戶。
這附近五六家土瓦屋,全是種地的莊稼漢。
路家信鬼神頗爲虔誠,不時在木柱上懸挂一盞燈籠。
燈籠有圓的有方的,有紅的有白的,似乎忘記懸挂的時間多少,記起來才偶或挂上三五天,之後便忘了。
過了一段時日,再重新記起該挂燈了。
距上一次挂燈已過了一月余,今晚似乎仍沒記起懸燈的事,木柱空無一物,天黑之後當然沒有燈籠防風搖擺。
鄰居們見怪不怪,也沒有人提醒他該不該懸燈。……
霹雳天網第5章 風塵俠隱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