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行星帶空域廣衰,人迹稀少。派駐醜號星際站值勤一年,目前已屆第七個月份的拉裏·沃納茨基越來越頻繁地懷疑,他賺的薪是否能補償他幾乎孑然一身,在遠離地球將近七萬英裏的地方蔔居的損失。他是個身材修長的小夥子,外表既不象是宇航工程師,又不象是在小行星上居住的人。碧藍的眼睛,
油
的黃發,一副無可辯駁的天真無邪的神氣,掩蓋了那敏捷的頭腦和那由于離群索居而益發強烈的好奇心。
無邪的相貌和好奇心,對他登上羅伯特—q號飛船幫助很大。
羅伯特—q號飛船剛剛降落在五號星際站外沿平臺上, 沃納茨基幾乎立即登上飛船。他流露出急切的快慰神,倘若是一條狗,那一定會伴隨著搖動尾巴,發出一陣不和諧的歡叫聲的。
羅伯特—q號船長, 濃眉大眼,臉上嚴肅愠怒,用沈默回答沃納茨基的歡笑。不過,這並沒有什麼兩樣。對沃納茨基來說,飛船是他渴望中的伴侶,應當受到歡迎。飛船可以隨便使用那數百萬加侖的冰塊,船員也可以隨便享用那數以噸計的冰凍濃縮食品。這些東西貯存在挖空的、作爲五號星際站的小行星上。沃納茨基已經把超核發動機需要的動力工具和替換部件准備停當。
沃納茨基稚氣的臉上堆滿笑容,一邊填寫例行的表格。他迅速地填好表格,好以後換算成計算機符號進行分檔。他記下了飛船名稱、序列號、引擎號、力場發生器號等等,還有起始港(“小行星,有不少小行星,簡直不知道最後啓航的是哪一顆” , 沃納茨基只寫道:“帶”。這是“小行星帶”的慣常縮寫形式)、目的港(“地球”)以及停靠理由(“超核動力驅動器發生間歇”)。
“一共有多少船員,船長?”沃納茨基問,一邊看著飛船證件。
船長說:“兩個。這會兒就檢查超核裝置,怎樣?我們有一船貨要運呢。”他腮幫子發青,長著黑燦燦的胡茬子,一副終生在小行星上挖礦的粗犷舉止,然而談吐之間卻透著他是個受過教育,甚至是個有文化素養的人。
“好的,”沃納茨基用力拖著診斷包進入引擎室,背後跟著船長。他不費力氣、頗有效率地測試了電路、真空度、力場強度。
他不由自主地對船長産生了好奇。盡管沃納茨基對周圍環境並不喜歡,但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有些人竟然在廣漠的空間和無拘無束的太空中發現了它的魅力。然而,他捉摸,象船長這樣的人,決不僅僅是一個酷愛小行星的孤獨的礦工。
他說:“您采掘什麼特殊礦石嗎?”
船長蹙了蹙眉,說:“鉻礦石跟錳礦石。”
“是這樣嗎?……如果我是您的話,那我就換換詹諾氏複式接頭。”
“故障就出在這裏嗎?”
“不,不在這裏。只是有點失修。飛不到一百萬英裏又要出毛病的。只要您把飛船駛到這裏來——”
“好的,那就換吧。不過,找出間歇的原因好嗎?”
“盡我的力吧,船長。”
船長最後的一席話非常生硬,甚至讓沃納茨基也感到尴尬。他一聲不吭地幹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來。“半反射器光子模糊。正電子束一達到它的位置,傳動器便熄火了。您得換一個。
“需要多長時間?”
“幾個小時。也許得十二個小時。”
“什麼?我已經誤期了。”
“那沒辦法,”沃納茨基依然興致勃勃。“我能做到的就是這些。整個系統必須用氦沖洗三個鍾頭,我才能進去。然後我得校准半反射器,而那需要時間。我也可以在幾分鍾之內把它校得差不多,不過,僅僅是差不多。進入不了火星軌道,船就會毀掉。”
船長悻悻地望著。“好,動手吧。”
沃納茨基小心翼翼地把氦罐搬上飛船。由于飛船的假重力發生器已經關閉,氦罐簡直沒有重量,但是,仍然具有全部質量和惰。就是說,要想讓它朝正確方向轉彎,就必須小心從事。由于沃納茨基本身也失去了重量,
作就越發困難。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氦罐上面,在擁擠的船舷後側拐錯了彎,一時走進一間奇特的黑咕隆冬的船艙。
他剛剛驚叫一聲,接著便有兩個人朝他撲過來,把氦罐推開,在他身後關上艙門。
後來,好奇心壓倒了他的謹慎,說:“您船上弄了個矽石錐人,船長。一個大的矽石人。”
船長慢騰騰地轉身面對著沃納茨基,用絲毫本動聲的語調說:“是嗎?”
“我看到啦。仔細瞧瞧行嗎?”
“幹嘛?”
沃納茨基變得乞求似的。‘峨,你瞧,船長,我在這塊石頭上呆了半年多了。在這些小行星上所能看到的書,我全看了,也就是說,看了有關矽石錐人的全部文章。可連一個小小的矽石人也沒見過哩。發發悲慈吧。”
“可我知道你還有活要幹呀。”
“只不過是幾個鍾頭的氦沖洗罷了。沖洗不完,根本沒什麼要做的。您怎麼攜帶著一個矽石人到亂飛呢,船長?”
“是個玩物。有人愛玩狗,我愛玩矽石錐人?”
“您教它說話來著?”
船長臉通紅。“你幹嘛問這個?”
“有些矽石人會說話。有的甚至能猜測人的思想。”
“你是幹什麼的?是研究這些東西的專家?”
“我一直閱讀有關矽石錐人的文章。我跟您說過。得啦,船長,咱們瞧瞧去。”
沃納茨基裝得沒有注意到船長正面對著他,身旁一邊站著個船員。三個人當中,哪一個也比他塊頭大,哪一個也比他重,每個人——他覺察到——都攜帶著武器。
沃納茨基說:“哦,怎麼啦?我不會偷那件東西的。我只不過想看看罷了。”
也許是由于修理工作尚未結束的緣故,才使他在那會兒免遭一死。也許更是由于他那副興沖沖的神,那副幾近低能的傻呼呼的勁頭,使他
于有利的地位。
“晤,那麼,來吧。”
于是沃納茨基跟著走了。他那靈活的頭腦在不停地盤算,脈搏當然也跳得更加疾速。
沃納茨基盯著面前那件灰不溜丟的東西,心裏十分畏懼,還有點兒厭惡。說實在的,他壓根兒沒有見過矽石錐人,可他見過三維照片,讀過對矽石錐
人進行描述的文章。然而,在真實的錐
人面前,有些方面無論是語言還是照片都是無法代替的。
它的膚呈一種油膩光滑的灰
。動作的緩慢,又恰好適合于一個深藏在岩之中,本身又半是石頭構成的生物。皮膚下面得肌肉並不扭動;相反,那肌肉卻象一層層薄薄的石板,互相溜滑地摩擦著。
大說來,它的形
是
蛋形的,頂端滾圓,底面扁平,有兩套附肢。下部有輻射狀的“
”,一共六條,末端是鋒利的燧石邊刃,還包含著金屬沈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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