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羅在魏德朋畫廊的門口伫足觀賞一幅繪畫,三條凶兮兮,軀特別狹長的牛,襯托在巨大構造繁雜的風車後面。兩者之間不僅似乎毫不相關,而且那種非常怪異的紫
調也極不調合。
“風味很奇特,不是嗎?”一個象貓咕噜的聲音說。
在他身旁出現了一個中年男人,一眼看到時,他好象展現了一個微笑,露出一排有嫌過多的美齒。
“那樣的清新。”
他那雙又白又肥的雙手,象芭蕾舞姿般的揮動著。
“很精心的展出,上周才結束。克勞德·拉費爾畫展前天才揭幕,會很轟動的,一定會很成功的。”
“喔,”白羅應著,穿過一襲灰絨布幔,被引進了一個狹長的室內。
白羅說了幾句用詞謹慎卻不甚了了的評語。這胖男人很自然熟悉地拉住了他的手,他顯然認爲,這樣一個人是絕不可以給嚇跑的。這個人在推銷藝術上有十足的經驗,他使人立刻感覺:即令一幅畫也不買,想在這畫廊消磨一整天也仍是極受歡迎的。全神觀賞這些悅目的圖畫——盡管剛踏進畫廊並不覺得如何的悅目,但是走出畫廊之後,卻會感到“悅目”的確是最適當的形容詞。聽取了一些有用的藝術方面的指點,又用了一些外行人常用的,例如“我挺喜歡那幅的”之類的評語之後,蔔斯康先生恭維且鼓舞地說:
“您這種看法真有見地。恕我冒昧,不過您真表現了偉大的洞察力。當然,您知道一般人是不會如此反應的。多半的人都喜歡——呃,那種很顯眼的,就象那幅——”說著他指向一幅在畫布一角安排了一些藍、綠相間線條的畫——“可是,這張,您的確點出了畫中的素質。我自己也認爲——當然了,這只是我個人的淺見——這正是拉費爾的一幀傑作。”
白羅與他同時側過頭去看到一幅畫上,有一顆垂落的橙黃鑽石,兩端用蛛絲各系了一只人眼。協合的關系就此建立起來,時間刹時進入永恒,白羅說:
“我想,有一位法蘭西絲·賈莉小在你們這裏工作,是不是?”
“呵,是的。法蘭西絲,很精明的女孩子,很有藝術鑒賞力,也很能幹。她剛從葡萄牙爲我們安排一次畫展歸來,非常成功。她本人畫得也不錯,不過似乎創造力不很高。她仍是比較勝任業務方面的工作。我相信這點她自己也知道。”
“據我所知,她很扶植藝術界的人,是嗎?”
“的確。她對新秀很感興趣。鼓勵有天才的青年人,春天她曾勸我爲一群年輕畫家舉行了一次畫展,相當成功,報紙上也報導過,當然只登了一個小消息。不錯,她是培養了自己的一夥畫家的。”
“你知道,我是有些老派的。有些年輕人——實在是怪異。”白羅說著雙手向上一揚。
“啊,”蔔斯康先生寬大爲懷地說:“人不可以貌相的啊。您知道,這只是一種流。大胡子,牛仔褲,纖細繡花,長頭發的。很快會過去的。”
“有一個叫甚麼大衛的,”白羅說:“我忘了他的姓了。賈莉小好象很賞識他的。”
“您說的該是彼得·卡迪夫吧?他是她手下目前的紅人。不過,我可以告訴您,我個人對他可不如她那麼熱衷。他實在算不上什麼超准之流的——我看簡直有些反動。有些時候可說是屬于勃恩與瓊斯一派的!然而,現在也不能蓋棺論定,有人也是這麼看法的。她有時也作他的模特兒。”
“大衛·貝克——我想起他的名字來了。”白羅說。
“他還不錯,”蔔斯康先生說,語氣中缺乏熱忱。“我的看法是,他沒什麼屬于個人的創意。他就屬于我剛才說的那群畫家,予人印象不深刻。不過,仍是個相當不錯的畫家,但是並不出衆,系出旁門!”
白羅回到家中。李蒙小交給他一堆待簽的信件,她拿過簽過字的信件就走出了屋子。喬治小心且憐惜地伺候了他一盤加了甘藍菜葉的煎蛋卷。午飯之後,白羅坐入四方背的靠背椅,電話鈴響了。
“是奧立佛太太,先生。”喬治說著將聽筒放在他近旁。白羅勉爲其難地拿起了聽筒。他實在不想跟奧立佛太太講話,他怕她又要催促他做些他不要做的事情。
“白羅先生嗎?”
“我就是。”
“怎麼樣,你在幹什麼呢?你這陣子做了什麼呢?”
“我正坐在這張椅子上,”白羅回答。“想。”又加了一個字。
“就如此而已?”奧立佛太太說。
“這是很重要的事,”白羅說:“至于會不會有成功的結果,我現在還不知道。”
“可是,你一定要去找那個女郎呀,她說不定被人綁走呢。”
“的確有此可能,”白羅說:“今天中午她父來了一封信,請我去見他,告訴他事情進展的情形。”
“那麼,你到底有了什麼進展呢?”
“目前嘛,”白羅不耐地說:“沒有。”
“真是的,白羅先生,你得好好把握自己啊。”
“你也一樣!”
“什麼意思,我也一樣?”
“催促我呀。”
“你何不到契爾西區去一趟,就是我頭上挨了一棍子的地方。”
“我自己也去挨一悶棍嗎?”
“我實在不懂你,”奧立佛太太說。“我在餐室爲你找到了那個女郎,給了你一條線索。這是你自己說的啊。”
“我知道,我知道。”
“那麼那個跳樓的女人呢?你查出了什麼沒有呢?”
“我去查過了。”
“怎麼樣呢?”
“沒什麼。那個女人沒什麼特殊。她年輕時長得漂亮,風流多情,韻事層出不窮,後來人老珠黃,悲傷酗酒,認爲自己得了癌之類的不治之症,因此最後絕望、寂寞之余就跳樓自殺了!”
“你說過她的死極關宏旨——你說一定有關聯的。”
“一定應當有。”
“真是的!”奧立佛氣得語結,一下子挂上了電話。
白羅將後背盡力向靠背椅後面靠了過去,揮手命喬治將咖啡壺與電話拿走之後,開始返想他心中所知與不知的事情。爲了清理腦中的思緒,他大聲自語,他重新回想三個冷靜的問題。
“我知道什麼?我能希望什麼?我應該做什麼?”
他不敢確定這些問題排列的順序是正確的,事實上,連這些問題是否正確他也不能確定,然而他仍決定返想。
“也許我的確是太老了,”陷入絕望深淵的白羅說:“我到底知道些什麼?”
返想之後,他認定自己知道的太多!他應該暫時把這個問題擱置在一邊。
“我能希望什麼?”這個,人總是不能放棄希望的。他至少可以希望他那遠比別人強的優越頭腦,遲早爲困擾他良久,但自己……
第三個女郎 第18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