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安妮的敘述)
我不認爲我這一輩子會忘掉我對“桌山”的第一印象。我一早便驚醒過來,走上甲板。我一直上到最上層甲板,我想這是很令人氣惱的事,但是我決定爲我的孤獨感,幹出一些驚人的事。我們的船正駛入大波灣。羊毛般的白雲在“桌山”上漂浮著,聚集在山坡間,山坡下一直到海邊,是睡夢中的城市,爲晨曦所籠罩著。
這使得我倒抽了一口氣,同時內心有一種奇特的譏渴的痛苦感,如同當一個人看到特別美的東西時,就會噬啃著他得一種感覺。對于這方面的表達,我不太行,但是我十分清楚,即使只是一瞬間,我已找倒了自從我離開小漢普斯裏以來,所追求的東西。嶄新的東西,作夢也想不到的東西,能慰籍我對羅曼史渴求之痛苦的東西。
“吉爾摩登堡”號靜悄悄地向它移近,至少我的感覺是如此。這仍然很像夢境,然而,就像所有的夢想者一樣,令我無法不溶入的夢境。我們可憐的人類是如此汲汲地不想錯失任何東西。
“這是南非,”我不斷地對自己說。“南非,南非。你正在看著世界,這就是世界,你正看著它。想一想,安妮·貝汀菲爾,你這笨腦瓜子,你正在看著世界。”
我原以爲只有我自己擁有最上層甲板,但是現在我注意到另外一個人也正依在纜繩上,像我一樣地被那很快就抵達的城市所吸引住。甚至在他轉過來之前,我就已知道了他是誰。在晨曦之中,昨晚的那一幕似乎已變成像戲劇一般地不實在。他一定會怎麼想我?我一想到昨晚我所說的話,不禁全身發熱。我並不是真心的——或者我說那些是真心的?
我把頭別開,定定地凝視著“桌山”。如果雷本是自己一個人上來這裏,至少我不必打擾他,讓他曉得我也在這裏。
然而令我極感驚訝的,我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在我背後的甲板上響起,然後是他的聲音,愉悅而正常:
“貝汀菲爾小。”
“嗯?”
我轉過身子。
“我想向你道歉。昨晚我舉止十分粗魯。”
“那——那是很特別的夜晚,”我很快地說。
這不是很清晰的表示,但卻是我唯一想得出來的一句話。
“你原諒我嗎?”
我默不作聲地伸出我的手,他握住。
“我還有其他的事想說,”他的語氣深沈,“貝汀菲爾小,也許你不知道,但是你正牽扯在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裏。”
“我推想得到。”我說。
“不,你不知道,你不可能知道。我想警告你,不要再手。那不可能跟你有任何關系。不要讓你的好奇心把你卷入別人的事情。不,請不要再生氣。我不是說我自己。你不曉得你會遭遇到什麼——這些人是永不罷休的。他們是很殘忍的。你已身
危險之中了——想想昨天晚上。他們猜想你知道了一些事。你唯一的機會就是說服他們,讓他們曉得他們猜錯了。但是,特別小心,隨時注意危險。還有,如果萬一你落在他們手裏,千萬不要嘗試,放聰明一點——把真相說出來;這是你唯一逃生的機會。”
“你說得我毛骨悚然,雷本先生,”我說,而事實上真有點如此,“你爲什麼要這麼麻煩的告訴我?”
他久久未作答。然後以低沈的聲音說:
“這可能是我能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一上岸我就會沒事了——但是我可能不上岸。”
“什麼?”我叫了起來。
“你知道,我怕你不是船上唯一知道我是‘褐男子’的人。”
“如果你認爲我告訴了——”我急躁地說。
他報之以微笑。
“我不懷疑你,貝汀菲爾小。如果我說過我懷疑你,那我是在說謊。不,我絕沒懷疑你,但是船上有一個人他一直都知道。如果他一說——那我就劫數難逃了。不過,我仍然冒險的認爲他不會說。”
“爲什麼?”
“因爲他是一個喜歡獨自下手的人。如果警察逮到我,那對他來說,我就毫無利用價值了。我也許能安全上岸,得獲自由!呃,一個小時後就知道了。”
他讪讪然笑了起來,但是我看到他得表情堅定。如果他跟命運之神作賭注,那他就是一個很好的賭徒。他能在輸掉時,一笑置之。
“不管怎麼樣,”他細聲地說,“我不覺得我們會再相遇。”
“是的,”我慢慢地說,“我也不認爲。”
“那麼——再見了。”
“再見。”
他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在那一瞬間,他那奇特明亮的眼睛,好像在我的眼睛裏燃燒,然後他突然轉身離去,我聽到他的腳步聲,在甲板上一直回響。
我感到我會永遠聽到它們。腳步聲——走出了我的生命圈。我可以坦白地承認,接下去的兩個小時我不太好過。直到我站在碼頭上,接受當局一些荒謬形式化的檢查之後,我才能再度輕松起來。沒有人被拘捕,我知道這是極爲可愛的一天,我感到很饑餓。我加入蘇珊妮的行列。不管爲何,那一天我跟她一起在飯店裏過夜。那艘船要到第二天早上才繼續駛向伊莉莎白港和德爾班。我們坐上一輛計程車,駛向尼爾遜山飯店去。
一切都很可愛。陽光、空氣、花朵!當我想起小漢普斯裏在一月時,那及膝的爛泥,以及那勢必會下的霪雨,不禁暗自慶幸。蘇珊妮並不像我一樣興奮,這當然是因爲她常常出外旅遊。除此之外,還因爲她不是那種在早餐之前能興奮起來的人。當我看到一朵巨大的藍牽牛花,不禁歡呼大叫起來時,她奚落了我幾句。
對了,我必須聲明清楚,這不會是一本南非的故事。我保證無地方彩傳真的出現——你知道那種事——每一頁都印滿一半以上的大黑
字。我很羨慕別人寫小說時能這樣做,但是我卻沒辦法。當然,如果你到南海各島時,你馬上會聯想到bechedemer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我從來就不知道,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猜過一兩次,但都猜錯了。在南非,我知道你立刻就會開始談論stoep——我知道這是什麼——這是在房子四周,你可坐在上面的東西。在世界各個不同的地方,分別稱之爲“遊廊”,“外廊”或是“暗牆”。再來就是“萬壽果”,我經常看過“萬壽果”這個字。我立即發現這是什麼東西,因爲眼前就擺出一個給我當早餐。一開始我還以爲是一個爛掉的西瓜。荷蘭女侍向我說明,並說服我加點檸檬汁和糖嘗嘗看,我很高興看到了萬壽果,我一直把它跟“呼啦·呼啦”聯想在一起,“呼啦·呼啦”我想是——雖然我可能錯了——一種夏威夷女郎跳舞時穿的草裙。不,我錯了——那是“拉瓦·拉瓦”。
不管怎麼,這些都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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