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目的地不明第6章上一小節]
聽不出什麼險的含意,也找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希拉裏凝視著下面的花園,這裏很美,又美又安靜。孩子們絮聒著跑上跑下,法
呼喊他們,呵責他們。那個瑞典金發女郎走過來在一張桌旁坐下,打了個呵欠。她取出一管桃紅
膏,在她那已經塗得很美的嘴
上抹了起來。她一方面以駐顔有術自诩,另一方面又有點顧影自憐。
立刻,她的伴侶——希拉裏認爲,她的丈夫,也可能是她的父——來了。她點頭示意,連笑也沒笑一下。她向前傾著身子跟他談話,很明顯是在埋怨什麼。他先是反對,又表示道歉。
那個臉發黃並留著一小撮山羊胡子的老人從下面的花園走上平臺。他一直走到牆根下的那張桌子邊坐下,服務員立即如箭離弦地跑過來。他要點什麼,服務員鞠了個躬就走開了,急忙地爲他服務。那個金發女郎興奮地抓住了她伴侶的胳膊,並且兩眼直盯著那個上年紀的人。
希拉裏要了一杯馬丁尼酒。端酒上來時,她低聲向服務員打聽:
“靠牆坐著的那個老人是誰?”
“哦!”服務員像演戲一樣向前傾斜著身子說,“那是阿裏斯蒂德斯先生。他可是一個非常有錢——是的,非常有錢——的大富翁呀!”
向往著別人的萬貫家財而想入非非,他不禁歎一口氣,而希拉裏則在仔細審視桌旁那個彎腰駝背的皺縮老頭。原來是這樣一個褶曲、幹癟、皺縮的小老頭!不過,因爲他的錢多,服務員就跑上跑下,來回侍候,並且,說起話來還得輕言細語,畢恭畢敬。老阿裏斯蒂德斯移動一下位子。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光碰上了她的眼光。他注視她一下,就看別了。
“並不是那樣毫無意義嘛。”希拉裏對自己說。雖然比較遠,那雙眼睛還是顯示著才智和生機。
那個金發女郎和她的陪同者起身到餐廳去了。那個好像以向導和輔導員自居的服務員收拾盞碟時,在她的桌旁停下來,又對她說三道四起來。
“剛才那位先生,他是一位瑞典大亨。很有錢,是個頭面人物。那個跟他在一起的女郎是個電影明星——人家都說,是嘉寶第二。非常妩媚……非常動人。但是,她一直跟他大吵大鬧,其老賬。沒有什麼能使她高興的。她,怎麼說呢,就是對這個地方‘煩透了’。在非斯城,沒有珠寶商店,沒有其他雍容華貴的女人稱贊和羨慕她的打扮。她要求他明天把她帶到一個更好玩的地方去。嗨,一個有錢的富翁並不總能享受心神的平靜和甯谧。”
他這番頗有感慨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有人用手指召喚他;他飛也似地穿過平臺走了,就像通了電一樣。
“先生?”
大多數人都進去用午餐了。希拉裏因爲早餐吃得較晚,並不急于用午餐。她又要了一杯酒。一個漂亮的法小夥子走出酒吧間,穿過平臺,飛快地對希拉裏投了謹慎的一瞥,幾乎沒有什麼掩飾,好像說:“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不是願意上鈎?”然後,他順著臺階下到下面的平臺上去。他下去時,一半唱,一半是哼法
歌劇中的一個片斷:
沿著玫瑰紅、月桂樹,
夢想著愛情的溫暖。
那些詞在希拉裏的大腦中構成一個小小的圖案。“沿著玫瑰紅、月桂樹”,月桂樹(法文“laurier”音爲勞裏埃),那不是火車上那個法人的姓嗎?兩者有聯系,還是偶然巧合?她打開手提包,尋找他給她的那張名片:亨利·勞裏埃,新月路3號,卡薩布蘭卡。她翻看名片的背面,好像隱隱約約有鉛筆的字迹。好像先寫過什麼,以後又用橡皮擦去了。她盡力設法辨認這些字迹。“在何
,”一開始是這樣寫的,接下去她就辨認不出來了,最後她拼湊出來的是“丹坦”一字。她一時曾以爲這是某種信息,但是,過了一會兒,她搖搖頭,把名片放回了她的手提包。想必是他一度在上面寫了某些語錄,後來,就擦去了。
一個身影籠罩在她身上,她擡頭一看,大吃一驚。原來是阿裏斯蒂德斯站在她和太陽之間了。他的眼睛並未看她,而是穿過下面的花園,眺望遠山的輪廓。她聽見他歎息了一下,然後突然向著餐廳一轉身。袖掃著了她桌上的酒杯,一下子掉在平臺上摔碎了。他馬上很客氣地回過頭來說:“噢,夫人,真抱歉。”
希拉裏微笑著用法語連連表示沒有關系。她輕輕彈了一下手指,把服務員召喚過來。
服務員和往常一樣跑過來。老人命令他給夫人換一杯酒,並且再一次道歉,然後就去餐廳了。
那個還在哼著小調的法小夥子再次上了臺階。當他從希拉裏身邊經過時,還故意逗留了一下,但是,因爲希拉裏沒有什麼反應,他只好像一個哲學家那樣聳聳肩,到餐廳去了。
一家法人穿過平臺,父母呼喊著他們的子女。
“到這邊來,波波。你在幹什麼?快點來。”
“別玩球了,愛的。我們吃午飯了。”
他們上了臺階,走進餐廳。幸福家庭生活的一個小核心!一陣孤獨感和恐懼感,忽然湧上了希拉裏的心頭。
服務員給她拿了酒來。她問,阿裏斯蒂德斯是否單獨一個人在這裏。
“噢,夫人,像阿裏斯蒂德斯這樣一個富翁從不單獨外出旅行。他帶了仆人、兩個秘書和一個司機來這裏。”
服務員因爲有人竟會認爲阿裏斯蒂德斯外出旅行無人陪同而大爲震驚。
然而,希拉裏發現,當她最後走進餐廳時,那個老人還像昨晚那樣,自己一個人坐在桌旁。附近一張桌旁坐著兩個小夥子。她想,那大概就是秘書,因爲,她注意到,他倆之中的這個或那個總是非常警惕,經常注視著阿裏斯蒂德斯的那張桌子。那個面容枯槁得像猴子一樣的阿裏斯蒂德斯坐在那裏用他的午餐,好像根本沒有注意世界上還有那兩個人。很顯然,在阿裏斯蒂德斯看來,秘書就不是人!
下午像睡夢一樣稀裏糊塗地過去了。希拉裏在花園裏散步,從一個平臺下到另一個平臺。安靜和美麗好像十分使人爲之驚奇。噴泉濺濺,金黃的桔子閃閃發光,數不盡的香花陣陣撲鼻。這才是東方的神秘氣氛,希拉裏感到十分心滿意足。因爲幽閉的花園是她的
,她的配偶……花園就意味著這樣些,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充滿了常青和黃金。
“我要能在這裏呆下去就好了,”希拉裏想道,“我要是能在這裏永遠呆下去就好了……”
她心中所想的並不是眼前的吉美宮的花園,這個花園所引起的是這樣一種心裏狀態:她不再追求安靜時,反而找到了安靜。而心神安靜來到之時,也正是她投身于冒險和危難之日。
可是,大概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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