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老頭有請。”
片山吃力地把重甸甸的眼皮擡起來。同事岡田的面孔。看來有一點朦胧呢。
“……你、你說什麼?”
片山反問一聲。
“我說老頭有請。”
“……哦哦……”
片山從自己的座位上緩緩地站起來。“小”是他的綽號。人可是如假包換的男
,二十八歲,充滿年輕氣息——也許該說,充滿的是惺松睡意……
竹杆般的瘦高個子擱著一張娃娃臉。走起路來。仿佛雙太長了,使人聯想到長頸鹿,很富幽默感。肩膀斜斜的。眼睛和鼻子都圓。滿臉的溫熙。不無給人女
化的印象。然而,他之所以有“小
”這麼一個綽號。原因不光是這些而已……
“叫我。”
片山刑警站在第一搜查課課長三田村巡官面前問。
“……嗯,坐坐。”
乍看來像個好好先生的這位毫無特征的中年人。原來還是整個警視廳裏數一數二的剃刀幹員呢。平時是溫厚的上司,可是一旦發了怒。吼聲簡直如五雷齊鳴,響遍整個大廈。
片山在一把搖擺的椅上落座,察言觀一番。還不太壞呢。有雲。不必帶雨具吧。
“有個案子,想請你辦辦。”
三田村從手上厚厚的文件擡起頭說。
“是……”
“是三天前發生的大學女生凶殺案。”
糟!片山幹吞了一口口。大學女生凶殺案,那不是受害人被銳利的刀子砍成蜂窩的那一件嗎……
“……好像會拖下去啦。”
三田村接著又說。“目前在過濾變態者的名單。唉唉。可真不少啊。”
到過現場的同事。臉都發青了。整個房間裏像血海,那個大學女生的身子從上垂挂下來。頭和臂膀那樣倒吊著,恐怖的眼睛還活著一般地圓睜,從割破的肚腹裏,內髒流瀉一地……
“是想請你……咦。你怎麼啦?不舒服嗎?”
“……不,不……”
片山早已鐵青著臉。額角上汗滯滯。穩住!你這是像什麼話嘛!他喝斥自己。
“我沒,沒事……真抱歉。”
三田村微微地搖了兩下頭說。
“真拿你沒辦法。我可幹了大半輩子了,還沒聽說過一個刑警,每次看到血就會鬧貧血的。”
“真對不起。”
“先別擔心,不是要你去調查,也不用你去看看‘佛’(譯注。日俗稱死者爲佛)。”
“是。”
片山總算松了一口氣。
“被殺的栗原由美子是羽大學的三年級學生。”
“羽?是天女穿的羽
嗎?”
“是那個字,不過跟天女無關。創校的人叫羽幸吉。”
“是。”
“你也聽說過了吧。被害人好像是借用朋友的公寓,在幹情買賣的。這年頭,那好像只被當做輕松的兼差……因爲有校方的堅決要求,所以沒有向報界發表。”
片山想起了報紙上輕描淡寫的報導方式。
“是這樣的。這家羽大學的文學部主任叫森崎,是我念大學時的同學。他希望我幫他查查那個女生的賣春情況。我當然是義不容辭,可是你看這一大堆工作,我沒辦法擱下來溜出去。所以我要你代替我去和他接接頭。”
“明白了。”
片山完全恢複了平靜,問。“是接接頭聽聽他的話就可以嗎?”
“好好記下來,回來報告。告訴他,我們會盡力。”
“是。”
“這不會有血腥昧,還適合你吧。”
好像給刺了一下,不過片山決定照字面上解釋。
“其他,不曉得還有什麼吧?”
“沒有了。森崎大概在等著,馬上去吧。”
“是!”
“是羽女子大學,別弄錯。”
“知道了。”
片山從椅子上起身,這才又想起來似地問。
“叫女子大學的,學生都是女的嗎?”
“沒聽說過男生進了女子大學的。”
片山的臉又泛青了。那張臉,就像十字路口的紅綠燈。顔變起來那麼容易。
“報告課長……很抱歉。我想這件工作,還是另請高明——”
“爲什麼?”
“……是……我對女……實在沒法……每次到很多女
聚在一堆的地方,我都會眩暈,頭痛,還會嘔吐。有時候還會發疹子……”
片山看到三田村臉上開始風雲變,噤口了。差不多是“春雷乍起”啦。
“這樣啊。那就讓你瞧瞧被殺大學女生的現場照片吧。”
“不。不!謝謝您!”
“那就跑一趟羽女大吧。”
“是,是,我去!”
片山慌忙舉正要邁步,卻又站住。
“那,那要怎麼走呢?”
三田村焦躁地看了一眼片山,從口袋裏掏出小簿子,將夾在裏頭的紙片交給片山。
“這裏有地址。叫一輛計程車好啦。”
“車錢可以報嗎?”
“……嗯。”
好極啦,可以好好睡一覺。片山看看紙片。走了幾步又站住了……怎麼辦?找不到也沒關系吧……不過刑警也是公務人員,應該盡力服務才是。
“請問……”片山支吾地。
“還有什麼嘛。”
三田村可真按奈不住了。
“是這個地址……”
“怎樣?不對嗎?”
“不……請問,郵遞區號多少呢?”
——轟隆!!
“到這兒。”
片山搭上計程車,把紙片交給司機。然後就事不關已般地讓身子在座位上沈落下去。睡一覺吧,他閉上了眼。可是計程車卻不動。
“喂喂,還不開呀?”
“請問要到哪裏嘛。”
司機蹙起了眉尖,把紙片亮在片山面前說:“排骨飯三百五十元,煎蛋飯四百元……我可不知道這樣的地名呀。”
“呀呀,弄錯啦。是這一張。”
片山連忙換了另一張有羽大學地址的紙片,取回了餐廳的食券。沒有了它,發薪日以前,可沒得午飯吃呢。
“羽大學是不是?請問您是譬察先生嗎?”
“嗯。”
“是去查女大學生凶殺案是嗎?”
“也許吧。”
片山微感得意。
“好遠呢。”
司機把車子駛進車流裏說:“該搭電車吧。費。”
片山微微一愣,一時說不出話來。司機便又說:
“車錢是花我們繳的稅金。是吧?”
“這……說的是……”
“該省著花才是。”
片山故作怅然地。
“那你不該讓我坐才是啊。”
“不。我只不過是在要回我被多抽的稅金罷了。”
怪怪的理論呢,可是怎麼想都想不出這理論如何怪,片山只好不再去多……
三色貓探案第一章 羽衣與殺人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