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舞後的歸宿第七章 把他押起來上一小節]備繼續談話。我乘他不備,拿著那茶杯,向他的皮鞋腳下一傾,順手將杯子落地,裝做無心潑翻的樣子。砰的一聲,倪金壽和陸健笙都站起來了。陸健笙急忙把兩只浸茶的腳踏前一步,離那傾溢的茶的範圍。
我忙賠著笑臉說:“抱歉得很。”
陸健笙不曾發威,謙和地說:“沒有事。”他走到茶幾那面的另一只沙發上坐下。但他的皮鞋已在地板上留下一個很清楚的印子。
這時霍桑又繼續問道:“好,現在你說下去。伊跟從了你以後,就住到青蒲路那一宅屋子裏去,直到現在,伊就不再給人家伴舞。對不對?”
陸健笙道:“對,不過伊雖不做舞女,但不曾絕迹不到舞場,有時也常陪我到舞場裏去。”
我利用著他們回答的機會,旋轉身子,悄悄摸出軟尺,走到那陸健笙留下的足印旁邊,蹲下身子,又假裝縛鞋帶的模樣。我用皮尺在鞋印上量了一量,恰是十一英寸六,原來和我們在屍室門口所發見的甲印是相同的!
霍桑又在那裏問話:“那麼,開支方面,當然是由你供給的。大概你每月供給伊多少?”
陸健笙道:“是的。這個我沒有仔細的數目,大概幾百塊錢,最多也不到一千。
霍桑回過頭來向我瞧瞧。我早已拿出一張小紙,用鉛筆寫了“十一英寸六,回頭式。同甲印”幾個字。在我走過他身邊的時候,悄悄地授給他。
我回到自己原座位上時,見霍桑正在瞧我給他的一張小紙,倪金壽似乎已覺察到我的動作,眼光注視著霍桑。陸健笙卻一心一意地准備答複,顯見不曾懷疑我。
霍桑又道:“那麼,你們一年以來的結合的情形怎樣?”
陸健笙又有些疑遲的神氣。緩緩地說:“起初當然很好,近來伊好像結交了一個——一個小白臉,而且費得厲害,不過我不曾拿到什麼實際的證據。最近伊——似乎——”
“什麼——似乎什麼?”
“似乎更不安分了。”他低頭尋思了一下,嘴緊閉著,接著顯出一種堅決的神氣。“我相信伊這一次的死,也許就死在不安分上。
霍桑注意地問道:“怎麼一回事?你說得明白些。”
陸健笙點了點頭。“好,伊近來另外結識了一個人。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姓趙,是個少年,個子很高,面孔的漂亮卻談不到。我不知道麗蘭怎麼會愛上他,只有年紀比我輕些。”他說時兩只眼睛裏又發起威來,分明他心底裏那團熾烈的醋火已按捺不住。
霍桑仍淡淡地說道:“年紀輕,當然是這種結合上的一個重要因素——這因素也許是你感到缺乏而抱憾的。但你怎麼知道伊和他已達到了你們所說的‘愛’的程度?”
“那是有證據的,我決不冤枉伊。”
“舉幾個例子,好不好?”
陸健笙仍氣忿忿地說:“最先一次,我偶然到光明舞廳去,瞧見麗蘭和這個少年在跳舞。麗蘭還把他介紹給我,說是姓趙,是伊從前的鄰居,偶然碰到的。我還不疑心。第二次,我陪一個朋友在上海電影院瞧電影,忽見我的前排座上,麗蘭和一個男子坐著,還在竊竊地密談,模樣兒很難看。我耐不住叫了一聲麗蘭。伊竟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瞧我,連話都說不出。那男的卻還假裝鎮靜,過了一會,他沒有瞧完,便悄悄地溜去。我雖在黑暗中,仍認得出那人就是姓趙的流氓。”
霍桑見他頓住了不說,便催促似地說;“那時你當然要責問麗蘭,伊一定又照例回答他是偶然碰見的。是不是?”
陸健笙沈著臉答道:“是的,可是我究竟不是傻子,當然不會相信,後來果然又得到一個證據——唉,倒黴!”
“倒什麼黴?伊的行動本來是自由的,你在法律上本沒有幹涉伊的權利啊。”
“是的,可是我不能不恨。在十七日早上,我打電話到伊家裏去,伊竟一夜不歸,在外面過夜——”他掩不住語聲中的酸氣。
“唔,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麼啊,假使你在你的妻子的地位,仔細想一想,那你也不會這樣量窄了啊,……以後怎麼樣呢?”
“我馬上趕得去,伊還沒有回去,但不久伊也回家了。伊見了我的面又分明是一派鬼話。伊說上夜裏在一個賭場裏賭了一夜,還贏了五百塊錢,因爲怕我說話,故而叫仆人們隱瞞著。霍先生,你一定想象不出,伊的口才好到怎樣程度。當時我竟會相信伊。後來我前前後後地回想了一下,才知又受了伊的騙。咳,我真恨伊!”
霍桑瞧著他的面,仍用冰冷的語調,慢吞吞地說:“恨伊,那當然是很自然的結果。不過無論你怎樣不滿意伊,你是不能求法律的救濟的。你如果抛棄伊,那你反得拿出贍養費出來,而且你的面子上又很難受。對嗎?所以你的最好的泄恨方法,還是幹脆地把伊打死。是不是?”
陸健笙忽張著眼睛,搖頭說:“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不會打死伊。打死伊的人是誰,我倒知道。”
倪金壽一聽這話,突然轉過臉來瞧著那銀行家。“什麼?陸先生,你知道誰打死伊的嗎?那麼,你怎麼不早些告訴我們?”
陸健笙吞吐地說:“這是你們當偵探的名分。你們自己應當查出來——”
霍桑向優金壽瞧了一眼。“金壽兄,別打岔。……凶手是誰?”
陸健笙答道:“就是那個姓趙的家夥!
霍桑對于這句加重氣語的報告,似乎並不感到驚異。
他仍淡淡地問:“有什麼證據?”
陸健笙說:“昨天夜裏我和麗蘭在白梅酒家吃夜飯。我們坐的是單獨的小室,只有我們兩人。吃到一半光景,那兩扇活絡的半門忽輕輕開動,麗蘭的身子突然一震,幾乎叫起來。我當然也吃了一驚。我雖不曾瞧見門隙中的人面,但那半門下面,卻明明有一個穿著深灰西裝的男子。我忙著立起來,要追出去瞧瞧是誰。麗蘭卻拉住我不放。我當然問伊瞧見的是什麼人。伊說:‘是個不相識的人,大概走錯了房間,沒有關系。’因爲伊的面
聲音,和那種不自然的強笑,都將伊的心事漏出來了,我知道這個人就是姓趙的。”
霍桑道:“你既然說不曾瞧見那人的臉,難道從那條深灰的西裝褲上,你就辨認得出嗎?”
“不是,後來我還瞧見他的面。”
“唉,那麼,這一回闖進來偷窺的事發生在什麼時候?”
“大約在八點鍾敲過。等到九點不到,我們從白梅酒家走出來時,我就瞧見這姓趙的。”
霍桑似乎增加了些注意。“怎麼樣?”
“那時我在等汽車開過來,麗蘭卻拉住了我的手臂,好像很驚慌。伊的眼睛不時向左右探望,我自然也跟伊的視線看著。忽而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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