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善遊者溺,善騎者墜,各以其所好,反自爲禍。
──淮南子
一
八月的重慶,驕陽似火,酷熱難當。
又是一個星期一。這天上午還不到九點鍾,悶熱的暑氣就已經彌漫開來,讓人沒有地方躲,沒有地方藏。
南山別墅發出的請柬提前幾天就送到了客人手中,一改周末的慣例而放在星期一,這本身似乎預示著是一次非比尋常的商務聚會。
聚會的東道主身價頗高,接到請柬的客人哪怕遇到天大的事,都不願意,甚或都不敢拒絕邀請,到底是好事亦或是壞事,只有去了才會知道,要不說出才見兩
泥呢。
芳澤美容院的女老板關芳,到店裏簡單地交待了幾句,便匆匆開著自己那輛小奧拓直奔南山別墅。
她開車時,從來就是不快不慢,她喜歡這種遇事不慌,穩穩當當的速度,想必這也是她的格。
她瞥了一眼倒車鏡中映照出來的面容,姿平平,也不怎麼年輕了,但卻沒有一絲一毫因
衰而愁的感傷。畢竟才三十出頭,感傷豈不是爲時過早了,更何況女人的資本不僅僅是年輕,還有另外的魅力構成。面容
豔但卻呆頭呆腦,又能有什麼樣的成就呢?
關芳手順手把車內空調開到最足,但還是惬意不起來。這回一定要讓郭先生替自己換一輛好一點兒的車子。關芳認爲這並不難。
關芳比那種比自己漂亮的女人聰明,又比那種比自己聰明的女人漂亮。雖則她出身貧寒,才疏學淺,又沒有特別好的機遇,但她能善解人意,善于捕捉形形的人心中形形
的需求,更善于細致,周詳地使其滿足,使其樂而自樂。她的心很細,細到能讓來美容的客人骨頭眼裏都透發出舒暢。
一年以前,她的美容院,地不過二十幾個平方,人不過三,四個,小打小鬧,小本經營。可自當郭先生第一次跨進來,關芳就意識到自己改頭換面的機會來臨了。她就憑著善解人意的特長,迎合著郭先生細膩而又不粗俗的喜好,沒費多少周折便讓郭先生其樂融融,樂而忘返。這確是一般女人做不到的,也恰恰是郭先生一般情形下遇不到的。所以,當郭先生爽快地拍出二百萬交給關芳,新開了這家頗具氣勢,正經規模的芳澤美容院時,關芳並沒有陶醉得暈眩過去,反到認爲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這叫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關芳並沒有因此而滿足。
人,走到哪一步,就會有哪一步的憂慮。當初勞著連四,五個人都轉不開的小店時,她的憂慮是資金積累的速度,簡直象是烏
在爬,憑著這種速度就是沒日沒夜地幹上個十年,都搞不起來一個像模像樣的大店。每每想到這,她就會感受到什麼叫做煎熬,一種摻雜著不甘心而又無奈的折磨。而如今,舊時的夢想得以一朝成真,她非但沒有擺
煎熬,反到時時受著另一種折磨,一種難以爲外人道的折磨。也許有一天,芳澤美容院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許什麼樣的煎熬,什麼樣的折磨都會傾刻之間化爲烏有,煙消雲散。
她已經爲此邁出去了一步,只要給她一年的時間。
也許事事不能太算盡,又也許事事都能夠算得盡。
與關芳不同的是,新思維廣告公司的曾經理,開著赴南山別墅聚會的車子要好一些。他迷戀切諾基的車型外觀,棱角分明,堅實而流暢,現出永不會熄火,永不會停頓的個
。尤其是它的出
的越野
能,奔跑時發動機那種沈穩,撩人心眩的有節奏的顫動,更能讓他如醉如癡。每當他挺直
脊,兩眼有神地坐在駕駛位上時,總會出現一種馳騁在萬籁俱寂的月球上的幻覺。
這種幻覺,是郭先生賜于的。
他與郭先生的相識,開始是由廈門一位大學同學介紹的,雖則素昧平生,但自見面伊始,就感覺秉相近,十分投機,不說是相見恨晚,至少也有似曾相識之感慨。
自那以後,他與郭先生私交甚笃,特別是在尋花問柳的觀念上竟然能夠同聲相應,同氣相求。他們都認爲尋花問柳也是一門學問,一門深奧無比,俗人難行的學問。從古至今,多少風流倜傥,仙風傲骨之士都是對其孜孜不倦,樂此不疲,可見其不愧爲永恒的主題。它尤其是一種道行,道行淺的不過是滿足粗俗的肉慾沖動,那種湧來難止,去之無味的沖動。他和郭先生修煉的道行與之有天壤之別,他們刻意追求的是那種回味綿綿,津津樂道的精神快感。他們聚在一起互相交流,取長補短,永無休止地鑽研,不厭其煩地驗,以至于郭先生一拍
脯,曾雄就立馬辭去了公職,坐上了郭先生出資開辦的廣告公司經理的交椅。
但是曾雄也有芒刺在背似的危機感。
他除了尋花問柳好象別無所長。廣告公司一直被他經營得不死不活的,不管郭先生怎樣喜歡,但首先他是一個商人,商人有商人的近人和遠人的特殊標准。照目前這個狀況發展下去,萬一哪一天出現什麼變故,那麼最難承受的當屬曾雄自己了。
俗話說,狡兔三窟嗎。人到什麼時候都要留好退路,才不至于落到兔死狗烹的下場。
退路當然不能寄望于郭先生,只有自己去找。曾雄利用帳上的資金,與幾個朋友合搞了另外的一攤,只要郭先生無暇顧及,他盡可以分批償還挪用的資金。
關鍵是時間。
眼下他集中精力考慮的是今天如何應付郭先生,如何能在郭先生起疑心時,委婉而又明確地說動他打消疑念。
有點兒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味道。
重慶辦事是郭先生的商務聯絡機構,辦事
主任張濟與曾雄不一樣,他與郭先生毫無私交可言,唯一的,也是張濟最熱衷的,是一種彼此尊重,彼此相依的商務合作關系。因而,在許多方面,他與曾雄都是格格不入的。比如,他不喜歡切諾基,他認爲那是開著遊山逛
的代步工具,而不是開著去闖蕩商海的商務用車。標准的商務用車應該是他現在開向南山別墅的車子,桑塔那2000型,顔
只能是黑
的,黑
給人的感覺是厚重而不輕浮,厚重才能
現出實力與信用。他對車子的內部裝飾幾近苛刻,花裏胡稍的一切免用。座套要白,白得一塵不染,表示出主人嚴謹而健康的生活習
。車窗要遮嚴,嚴到外面所見甚微,這才具有那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他坐上辦事主任的交椅,完全是依仗自己的才幹與智能。盡管就職的途徑是招聘,但他並未因此而消減自信,他認爲憑他自己的智商和運作能力,充任其職,不僅是當之無愧,而且是綽綽有余。他所希冀的是以自身的才幹與郭先生的資金構成強強搭配,就象韓信輔佐劉邦那樣,打出一個更大的天下,他想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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