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舞臺謎案上一小節]件時,我真是慾哭無淚了。但誰叫你是以寫小說爲業的呢?
因爲有這樣的前車之鑒,所以後來我寫過一次相當平易的作品。這樣的有獎征答小說,寫明信片來的當然都答對。我滿以爲讀者們這一下會皆大歡喜,熱烈擁戴我這個作者。結果,我嘗到的是慘不忍睹的下場。
你這個作者太瞧不起讀者!這種騙三歲小孩的作品,還談得上是推理小說嗎?如此的作者及早封筆算了!
這種程度的作品,我想我也能寫。請你幫我介紹一家雜志社,行嗎?
讀這部作品時,我爲作者之老朽而無限惆怅。往年妙筆,已不複在。作者可休矣!
作者可休矣?別開玩笑!我的苦心你們怎麼能知道呢?
大可憐見,我以後寫的有獎征答小說,讀者確實越來越少了。
而這次又得寫這種東西。
我的心情沈悶,擔心著無法如期交卷時的後果。爲此,我亂抓著頭發,拼命抽著毫無味道的香煙。
好像有人在敲房間的門,同時在喊些什麼。
“請進。”我在無意識中應聲回答說。
門扉被推開。
“這樣的空氣不悶死人嗎?”
當這一句話傳到耳朵裏時,窗戶已被猛然拉開。彌漫房間裏的煙霧立刻被風吹散而去。
我這時才以茫然的視線望了望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人物。
這個人我從來沒有見過。年紀看來好像是三十五六歲的樣子。他的臉非常不好,而且長滿了胡須碴子。
“冒昧前來打擾,敬請原諒。”
這個人一坐到我的對面就拿出一張名片,放到桌上。
立科第二中學教員屋代修太郎
“我來到本縣擔任教職已有兩年了。聽說您過去也在這個學校教書,是不是這樣呢?”
“嗯……”我漫不經心地回答說。
立科第二中學離我家不到100米。家住這麼近的我,以前在這個學校教書時卻是個遲到大王。因爲我是本縣人,所以校長並沒有對我羅嗦。後來我知道自己不適合于擔任教職,毅然離職已有十年了。現在我和過去的同僚都沒有來往。屋代修太郎這個名字我是第一次聽到的。
“我今天專程前來拜訪,是想向您請求一件事情……”
“請等一下。我不曉得你要說的是什麼事情,可是,現在不行,我正在忙著。”
“我不敢多占您的時間,我可以兩三分鍾就把話說完。我要說的是這個……”
屋代修太郎看到我冷峻的態度,好像愣住了,連忙從公文包裏取出一疊稿紙,放到我的書桌上。
“這是您的作品。我想得到您的同意,演出這出戲……”
我把視線落到這部稿子的封面上。
上面寫的標題是:《母之老巢》(獨幕劇)。我對這個標題依稀還有些記憶。
拿起稿子,翻開來看。
時間:現代。晚春時分。
地點:信州出間之一個小鎮。
人物:健一
三郎
大泷美奈
湯原稻
湯原愛子
派出所警員
逐頁過目油印文字時,記憶慢慢地湧上我的腦海裏來。這是我過去的作品沒有錯,裏面的故事我多少有一點兒印象。
“這是我很早很早以前的作品。這樣的東西,你從哪裏找出來的呢?”
“聽說這出戲曾經于鎮公所大廈新建時演出過,作爲慶祝活動之一。我也聽說當時這個鎮上有個戲劇研究會,這出戲的演出是由您自導演的。”
“那已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十五六年……恐怕更早哩。”
當時可以說是業余戲劇的全盛時代。“文化”一詞成爲當時的流行語,所謂的“文化團”到
都在成立。青年男女惟有利用這樣的機會才可以公然交際,人們當然是趨之若骛了。
當時的地方報以及演劇雜志時興劇本征文比賽,我就入選過幾次。鎮上成立“戲劇研究會”時,我還被聘請爲顧問,那全是因爲我在這方面已稍有名氣的緣故。這幾年的光明也是我難以忘懷的快樂的時光。
雖然我的名義是顧問,實際上卻身兼數職,同時擔任製作人、隨團編劇,以及偶爾也客串演員等等。我之所以熱衷于這項工作,可以說是想追回失去的青春吧。學校的生活呆板枯燥,我由于搞這些事情而得到了許多樂趣。
但這畢竟是玩票質的團
,當然不適合于演出藝術成分高的大戲。舞臺設計以及戲服的問題也都無法克服。當時的舞臺,不是公民館就是學校的禮堂。照明效果根本談都不用談。
此外,觀衆也是個大問題。發表公演會每年倒有幾次,但這個場面不是敬老會就是模範婦女表揚會。有時候甚至是利用農作物品評會的場面來公演的。這樣的演出可以說是以招徕更多人爲目的的余興節目。來看的人以欣賞歌舞劇團的人居多。對這樣的觀衆,你還能演出易蔔生或契诃夫的劇本嗎?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受歡迎的自然是悲劇質的文明戲,不然,就是爲了義氣,不惜兩肋
刀、視死如歸之類的俠義故事。使觀衆看得個個眼眶發紅——這是隨團編劇的最大使命。爲義理與人情而進退兩難、爲
情之故不顧一切的父母
、爲了愛情不惜犧牲自己的女人的癡心——這些題材恰巧和時下的電視連續劇所走的路線完全相同。
這些人只要看得入迷,對時代考證是全然不去管它的。譬如說:定忠治在斬殺無惡不作的地方官後,受到捕吏們的圍捕而正在浴血奮戰,這時,森之石松趕來相救,大聲喊道:
“忠治哥!這裏讓我來,你快逃吧!你的故鄉赤城山的明月正在照耀著你的去路哪!”(定忠治、森之石松均爲日本舊時有名之俠客,但所生時代,不可能在同一場面出現。)
戲演到這裏時,觀衆席上的喝彩聲一定會如雷貫耳。同時,包著賞錢的紙包會由四飛到石松的身邊來。
屋代修太郎今天帶來的《母之老巢》這部劇本就是我在當時的環境之下胡亂寫出來的作品之一。要把這樣的劇本在現在這個時候重演,這是誰的主意呢?
“這樣的劇本是不行的。這不是適合于在今天的社會演出的作品。”
“可是……”屋代修太郎將他瘦瘦的身軀傾向前面說:“鎮公所啦、婦女會啦、還有鎮上許多人都希望再度觀看這出戲呢。可能是這些人以前對這出戲印象太深的緣故吧。”
“你准備在什麼地方演出這出戲呢?”
“准備在剛落成的公民館演出。地方自治實施到今年剛好滿20年,所以,鄰近幾個鎮說好要舉辦一次演劇比賽,以示慶祝哪。”
“哦……”
“發起人還有意請您當評審委員會主席哩。”
“這不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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