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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十四行抒情詩

第5小節
白桦作品

  [續白桦十四行抒情詩上一小節]低低的烏雲,

  急雨敲醒了我沈睡在癡情中不祥的預感。

  昨日還不敢起落的ru燕何時離去的呢?

  它們初戀的喃喃情話還留在門楣上。

  花朵突然失神落魄地濺了滿地血汙,

  從含苞那天起它們就在等待末日了。

  我伏身在河邊吻別鋪滿歸程的綠茵,

  嫩芽和溶雪的冷香只留在記憶中。

  一只拉著嗡聲飛過眼前的金殼蟲,

  在空中劃了一條春和夏的疆界。

  誠然,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難道也包括這清泉當酒的一次小聚嗎?

  這只是今年春天的最後的一個日子,

  絕不是我們的最後的一個春天!

  二十三日

  時間空間的獄牆風化而倒塌了,

  兩對眼睛奇迹般地重合在一起;

  那是一幅籠著霧的夢幻似的風景,

  shui墨和顔料在敏感的宣紙上自由滲透。

  今天,它們將不得不由重合而分離,

  從此都再也難以恢複各自的基調了;

  我蒙上了一層月和雪的憂郁的淡藍,

  你蒙上了一層血與火的狂熱的猩紅。

  今後,你的世界或許會多一點溫暖,

  我的世界或許會多一點冷峻。

  我們曾經重合著照耀過你的生的歡愛,

  但願也能重合著去照耀我的死的肅穆。

  一直到再也不能重合的時候,

  生死之間凝結著一汪清淚……

  二十四日

  現在我可以向溪邊那對小鳥說:

  我生活過了,象你們那樣……

  歌喉裏含著四月藍shui晶般的雨珠,

  翅膀上披著四月紅寶石般的陽光;

  分不清這是夢之外的翡翠se的山谷,

  還是山谷裏的翡翠se的夢?

  我有過四月嗎?多少個四月啊!

  都被戰火孵化爲黑se的烏鴉飛去了!

  或溺死于血淚深淵,或釘死于鐵窗之外,

  多少個四月在我昏厥的時候悄然離去。

  那對小鳥懂了,歡躍起來,

  溪邊閃亮兩團彩se的小火。

  那支唱過無數遍的愛情二重唱又開始了!

  我生活過了,象你們那樣……

  二十五日

  我不忍解開停泊在你淚泉邊的那只小舟,

  因爲纜繩就系在你最爲敏感的睫毛上。

  已經停泊了很久了吧?不知道。

  一瞬間和一生一世的差別是什麼呢!

  大江大河會由于暴漲而泛濫成災,

  小小的愛心卻永無餍足。

  讓歲月自己衰老吧!

  火葬在古老的曆書裏。

  讓青春走出年、月、日的柵欄,

  一切記年法都是寂寞的老先生的創造,

  我凝視著那只小舟,

  它在不斷流逝著的shui波上晃動。

  我悄悄跳上船頭,非常輕,

  但是你的眼睛突然睜開了,含著淚……

  二十六日

  僻靜的山谷和多彩多姿的白雲,

  如願的初會和沈溺于歡愛的悲哀;

  紅se喧鬧的醉和綠se寂寞的醒,

  都可以塞進春天記憶的背囊帶走。

  只是那些未來而將要到來的日子,

  應該屬于我們的夏、秋、冬,以及

  之後的又一個相似而更爲芬芳的春天,

  難道都要被山feng切爲兩半嗎?

  金沙江從你的眼角開始更快地奔流,

  要穿過多少顆幹渴的太陽和月亮;

  要忍耐多少迂回曲折的留難;

  才能到達我沾滿泥濘的腳下;

  卻洗不淨我額頭上愁雲無際的天空!

  我將長久地站在海的歎息的鐵錘下……

  二十七日

  還是那條黃塵滾滾的河流,

  曾經把我飄來又把我浮去。

  還是那排龍鍾的老桉樹,

  我總也聽不清它們咕喽的是些什麼。

  還是那群大驚小怪的扁角黑山羊,

  阻攔過我的來路卻不阻攔我的歸途。

  還是那叢岩頭上的杜鵑花,

  火焰早已熄滅,只留下一堆綠se的余燼。

  還是那些一閃而過的裏程碑,只是

  數字的順序不是1234,而是4321。

  還是那雙期待過、照耀過我的晨星,

  漸漸——漸漸在我的回顧中沈淪;

  不!從那對晨星的視角來看,是我

  被滾滾塵土活活埋葬在遙遠的天際了!

  二十八日

  如果我有一條山鷹的路:

  路上鋪的不是土而是雲;

  我要用寫詩的手去交換飛翔的翅膀,

  每夜都要去追逐已經離去了的四月。

  你一定還在那個山谷的溪shui邊徘徊,

  那段夜曲一般的情愫仍在shui上飄流。

  把無可奈何才擁抱的夢扔在雲裏雨裏,

  被時間拉長的相思頃刻之間縮短爲零。

  我只要四月溫馨的夜晚,

  白晝隨便在哪個酷熱或寒冷的月份。

  爲襯托你的黑發,我會銜來一月的雪花,

  爲裝飾你的明眸:我會背來八月的陽光。

  的確,我失去了用以寫詩的手,

  但並非我從此就沒有詩了,不是嗎?

  二十九日

  在瘋狂的鳳凰樹著火的日子,

  紅霞在山坡、道路和峽谷裏泛濫;

  一萬只火鳥迎風抖動著羽毛,

  扇形的孔雀屏反射著鑽石雨般的陽光。

  缤紛的se彩或單調的黑暗,

  縱情的歡樂或深重的痛苦;

  明媚的月華或暴虐的雷雨,

  溫柔的撫愛或殘酷的欺淩;

  晴朗的天空或烏雲覆蓋的大地,

  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全都一樣。

  因爲我正在走向四月的盡頭,

  驟然冷凝的心境一片雲shui茫茫……

  身後彩se空氣裏的甜蜜的花粉,

  爲什麼這麼快就在記憶中結成了苦果呢?

  三十日

  我心靈中的琴弦漸漸停止了顫抖,

  那雙熱烈彈撥著我的才情的手呢?

  剛剛還在空氣中振蕩著的華彩的樂音,

  全都是滾動在太陽的金盤裏的珍珠。

  消失了,象夏日中午的陣雨,

  一眨眼之間雲飛霧散,一滴也沒了。

  我痛苦地希冀著,等待著……

  象等待一顆衰竭了的心髒重新起搏。

  哪怕再有一聲微響和一段缭繞的余音,

  哪怕是向明年四月預借一串雲雀的啭鳴;

  觸發起那雙手再次即興演奏的激情……

  把未來所有的四月連結在一起,

  成爲一部永無終止的夢幻曲;唉!

  這也許是我終生都不會終了的一個夢幻……

  1987年4月于滇西北

  ■■■■山yin路上

  長歌當哭,

  演義三千年興衰、恩怨。

  蘭亭

  又謝了一千六百三十四度繁花,

  蘭渚因文人墨迹而永世長存。

  曲shui流觞,甯可無詩得醉,

  山yin古道,又載滾滾車輪。

  橋頭寫扇,貧妪先驚後喜,

  珠玑換鵝,無價交易有價。

  珍愛潔白若此,

  千古唯先生一人。

  摹《蘭亭集序》者何止千萬,

  如先生風骨者寥若星辰。

  無怪群鵝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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