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君子于役上一小節]朗的前額。
這想必就是虎
了。丁甯想起“騒情”的評價，不知怎麼，竟也覺得有幾分貼切。只是，什麼叫作“耗子扛槍”？她只知道“耗子拉木鍁，大頭在後面”之類有關耗子的歇後語，不知這句話該怎樣理解。
“你不是個軍屬（鼠）啊？”虎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看出幾分蹊跷。
“我是個軍人。”丁甯吐掉嘴裏的牙膏沫，正
答道。從與麻
長的對話裏，女醫生已感覺到留守家屬們的地位相當于某種軍用物資。。
“你铮的錢，也和那些爺們一樣多嗎？”虎龇著玻璃扣一樣的白牙，不相信地問。
“不一樣多。我每月要比他們多7毛5分錢的衛生費。”丁甯略帶嘲弄地回答。
虎卻全沒察覺到這其中的揶揄之意，自言自語設身地地說：“女人要是能自個掙錢，就不用指望別人養活了……”
留守的家屬在完全的被供養狀態。這裏沒有工廠。周圍一片荒灘，又不能種菜種糧。唯一能安
女工的場所是軍人服務社，麻長的面皮光滑的婆姨一直在那兒工作，後來又塞進去兩個售貨員，早已是人比貨多了。實事求是地說，留守的年輕家屬是頗有些人才的。高原師的軍官別看在軍隊是芸芸衆生，回到農村挑對象時，眼光也十分苛刻（他們在城市是找不到對象的）。自天下大亂以來，軍人的地位扶搖直上，種的又是鐵杆莊稼，穿的
服又不花錢，這對農村的女娃們是極大的誘惑。于是，鄉下十裏八裏出名的俊姑娘，便被五大三粗面皮黧黑的邊唾連排長們，領到留守來了。來了以後，才知道，“官太大”的滋味也並不好受。
“你是叫虎嗎？”丁甯明知故問。以後是鄰居，彼此多個照應，需要從開頭就搞好關系。
虎不出聲地點點頭。
“這麼說，你有個叫虎子的弟弟了？”
“沒有。爹
就生我一個。起這個名是想引個弟弟來，可惜到老也沒有……”虎垂下眼簾。
想想也可憐。一個獨生女，離開家鄉告別雙
跑出來這麼遠！丁甯想起那七天海
般翻滾的簡易公路。最初一二天，她還多少有些詩意地構思給男朋友的信：“請你在地圖上仔細尋找一個我未來的工作單位，注意不要找到
境外面去……”到了最後兩天，她一聲不發死氣沈沈，幾乎沒有力氣進行最簡單思維了。
“你從家裏來一共坐了多少天車？”丁甯心有余悸地問。
虎認真地邊算邊說：“到縣上用了兩天。我見縣城就挺好，問他，你那部隊就在這兒吧？他說，還得走。到省城又用去三天。我一看，更好了，就說，這回該站下了吧？他說：還得走。又坐火車，等下了火車，我看看也還行，心想這次是說什麼也到了。沒想到他一句話，還得往前走……坐汽車到第七天份上。車停了。我說怎麼不走了？他說，到了。我說不行。這哪是人呆的地方啊，還得往前走。他把我拉下車說，你是想走也走不了，這是留守專門安頓你們的，我是想不走也得走，到山上一線哨卡去，從這裏還得再坐七天汽車……”
虎不吭聲了，擡頭向遠望去。
在那極遠的天際，飄浮著若隱若現的笛氣。在那幽岚之上，突兀著象刀鋒般閃亮的山影，那是昆侖山千古不融的冷雪反射著冰冷的陽光。丁甯注視了一會，便覺得兩眼酸痛，象被電焊的弧光刺傷。
“這麼說，是他把你騙來了？”
“也不是騙。他原說過到他隊伍上要走小一個月，我總以爲他在耍笑話。誰知中還真有這麼遠的地方。”虎說著，把目光從山巒收回，又投向屋裏。
屋裏挂著“他”的相片。一個有著茂盛連毛胡子的慓悍軍人，正眯著雙眼，注視著他年輕的妻子和新來的女醫生。
一只羽毛蓬松的大母
，蹒跚著走過來，圍著虎的
咕咕叫著，然後索
就地趴下，用腳爪扒出一個淺坑，乍著毛撣子一樣的翎羽，焦灼地尋覓著並不存在的谷粒。
“醫生，你能給人看病，能給看病嗎？”虎很鄭重地問。
“這個……”丁甯難以回答，又不忍讓她失望：“要是感染炎症，可以用抗生索試試………”
“不是啥炎症，就是這要抱窩。”她忙解釋。
“抱窩不是病，是的正常生理現象。就象女人要生孩子一樣。”丁甯力圖說明白。
“可抱窩的就不下蛋了！”她拉丁甯走進她屋裏，搶白了一句。
和丁甯的宿舍一模一樣的內部格局。只是她的
鋪擺在和丁甯相反的位置。也就是說，她們倆的緊貼著同一堵牆壁。當然，那是張雙人。
她小心翼翼地從底下拖出一只箱子。打開箱子，只見一個個白紙團安放在鋸末之中。丁甯想起北京工藝美術商店賣的玻璃花瓶就是這樣包裝。她有些炫耀地打開一個紙包，是一枚碩大端莊的蛋；又打開一個紙包，又是一枚碩大端莊的蛋。
“喲！這麼多蛋，是留著坐月子吃的嗎？”丁甯問。到供應緊張，蛋可是稀罕物。留守家屬口糧定量每月只有二十斤，一般人也省不出糧食來喂。
“啊哪……還沒有呢……這是預備給他帶上山的。”虎臉紅了，顯得很媚氣。
七天汽車，一千多公裏犬牙交錯的驚險山路，這些蛋都是銅的嗎，還可以試一試。但丁甯不願傷這少婦的心。
虎疼愛地翻揀著蛋，用光滑的手指肚摩擦著粗糙的石灰質蛋殼。“過兩天就有車到他們站上去，可我這蛋還沒湊夠一百呢，你說咋整？”她真心實意焦灼地跟丁甯商量。
“有多少就帶多少呗，反正路上也得有碰破了的。”丁甯笑她太死板。
“路上歸路上。打我手裏送出去時，得是個整。”虎很執拗。
“那只有跟鄰居家先借上幾個。第三借人東西用過了，當面歸還切莫遺失掉。”丁甯連說帶唱地給她出主意。
“不。”虎挺幹脆地拒絕了。丁甯不知道是因爲虎自知輿論批評，估計自己借不出來，還是非得是自己喂出的下的蛋方顯出情深意切。
那還有什麼辦法呢？女人們可以生孩子，卻不會下蛋。
“我知道一個偏方，說是給老母吃點避孕葯，就不抱窩了。靈著呢！”虎好象突然想起的樣子，看著丁甯。
丁甯悟出這俊俏的小媳婦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原來是想給她的喂點避孕葯片。這未免有點天方夜譚。軍醫大學神聖的教壇上，只講過給喂維生素b12可以多下蛋，沒教過什麼治抱窩的偏方！恐怕不行。丁甯搖搖頭。架不住虎再三懇求，並保證被治得從此不下蛋或者幹脆治死了，都與年輕的婦産科軍醫毫無幹系，丁甯才答應姑且一試。
複方十八甲的交接儀式是以十分鄭重嚴謹的方式進行的，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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