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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福爾摩斯

第2小節
畢淑敏作品

  [續媽媽福爾摩斯上一小節]問過我,維娅是不是不愛說話?我說不是呢,愛說又愛笑。周東說,那你們以後從這兒走,咱們一塊聊聊。”

  我從這話裏嗅出了某種yin謀的氣息。也許是一顆母qin的心過于多疑?

  “咱們到周東家去一趟。”我說。

  “好。”也也挨了打,反倒像做了虧心事,回答怯怯的。

  周東不在家。他的mama,一個極瘦的女人在煎帶魚。帶魚寬得像一截鏡子,不用放油也在煎鍋裏吱吱吵個不停。

  我把也也挨打的事約略說了一遍,並把也也傷痕最重的半個臉,推到她面前。這樣做雖然使也也難堪,他是一個好面子的男孩,但我顧不上了。我要喚起這位母qin足夠的同情心,幫我抓到凶手。

  “噢!好可憐!到醫院看了嗎?不論誰打的,總是要先醫病。我家周東可不知道這件事。他每天早上出去鍛煉身ti,什麼也不知道:“

  我並沒有說她的兒子怎樣,她就這樣慌忙地往外擇自己,像從一把韭菜裏剔出一根苕帚苗。這使我不快,又不敢在面上顯露。

  “周東怎麼還不回來?”我心焦了。帶魚已煎得黃如苞米面餅,我無心吃飯,但對也也是個折磨。周東上的普通中學,絕不至于加課至此時的。

  “到拳擊學校去了。就快回來了。”瘦女人大約也看出了我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轉而衷心地希望兒子快歸,語調反而比初見時熱情。

  我的心又倏地一緊,縮成一團不再松開。拳擊學校!

  我總覺得孩子們打人的方式,最早應是從他們的父母那兒學來。父母再惱子女,因爲他們的幼小,打的時候只用掌,而沒有用拳對准嬰兒的屈gu的。待到孩子學會了用拳,必是有意無意鑽研了打人的藝術。

  “爲什麼要上拳擊學校呢?這麼晚都吃不上飯,孩子該餓壞了。”我並非完全是爲了搜集情報,將心比心,誰的孩子也是孩子。

  “聽說拳校最優秀的學員可以到日本進行訓練。孩子想出guo,咱一個窮工人,又沒有別的出路,全靠他自己奔了!這帶魚還是春節發的,若不是公家給,誰舍得買這樣寬的帶魚吃!每天煎一段,專爲小東補身ti。”瘦女人將帶魚翻了一個身,把空氣攪得濃腥香熱,魚段黃得已無可再煎。

  好無聊。好尴尬。可我不能走。

  對面桌上有一個花布包。正確地講,是用許多碎布拼成的一個錄像機套子。布套熱鬧而火爆,有二踢腳般的喜慶氣氛。只是因了它的鮮豔恍然使我覺得那包裹中是一個嬰兒。

  周東的mama突然將手指橫在腮幫一側,好像一柄牙刷:“那打人的孩子的傷痕,是不是這樣的?”

  也也立刻跳起來說:“就是就是。”那模樣活像他出的謎語被人猜中了迷底,竟很有幾分遇到知音的得意。

  那根手指很長,帶著yin影橫在臉上,很凶惡。

  那女人剛想說什麼,忽又泄了氣。她想說什麼的時候,我沒在意。她一泄氣,倒引起了我的警覺。

  何事不可以對人言?

  “您見過這孩子?”我問,話出口又覺得冒昧了些。

  “不認識。沒見過。我哪裏知道。”她連連否認,手在圍裙上蹭了正面蹭反面,好像手掌是一柄刀。

  這否認似乎太多了一點,大人對大人,原不必如此。

  靜默。較之剛才,更令人難耐。

  但我一定要等下去。

  終于門響了,我們的身高都不由自主地向上拔出一截,仿佛那門是一道符。

  周東走進來,臉紅得不可能再紅。放了學就去打拳,至今還沒吃飯,真夠辛苦。

  “魚!好香!mama,我——”突然,他像被人強行塞人一個ji蛋黃,半張著嘴,噎在那裏。

  他看到了我們,看到了也也那張腫脹若笆鬥一樣的臉。

  我竭力控製住自己,力求冷靜、客觀和公正。我需要觀察。不帶任何偏見不先入爲主不摻雜感情se彩。

  我不動聲se地開動起直覺的雷達,捕捉哪怕是蚊蠅般的異常。

  那孩子驚愕。

  驚愕很正常。看到自己朝夕相chu的小夥伴被人打成這樣,自然應該驚愕。但這清俊的少年突然不再驚愕,臉上出現了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堅毅與頑強。他很清晰很強硬地說:“不是我。”

  他的全部僞裝在這一瞬間,蓑yi似的從肩上滑落。他畢竟還嫩。他沒有表示噫唏的同情,沒有詢問打人的經過,首先想到的是自我開tuo,這是最初級階段的慾蓋彌彰。

  他的母qin輕松地籲出一口長氣,痛快得從腳後跟直貫到顱頂:“不是你就好。吃飯吧!吃魚。”她瞟我們,眼珠像兩艘遊大的驅逐艦。

  “我沒有問你,又沒有說是你,你爲什麼就說不是你?”對這孩子的憤懑,對這家長的姑息使我語無倫次,像說一段蹩腳的繞口令。

  周東距離我很近,近得我看得清他chun上極細的須。也也上學年齡小,品學兼優又曾跳過級,與這孩子不是一個數量級。

  周東出人意料的鎮定:“您領了一個被打的孩子到我家來,當然是懷疑與我有關。不是我幹的,我當然要把自己擇出來!”

  輪到我瞠目結she。他說得很有道理,簡直無懈可擊。但正是這種天yi無縫,令人生疑。做爲一個少年,回答的速度太快。

  “我並沒有說是你。我不過是想了解一下你是否知道一些情況。”我不得不退攻爲守。

  “我既不是打人者又不是被打者,我怎麼會知道當時的情況!”他的話滴shui不漏,昂著頭像一只驕傲的公ji

  “但你每天早上都要到路邊去,今天早上也很可能看到些情況。”我咬住問。

  “我去是去了,可我沒看見。我已經有二十天沒看見他們,爲什麼今天就一定應該看見?”男孩子突然委屈起來。

  二十天這個數字引起了我的注意。作爲也也的普通同學,這份關心是否過于精確?況且在打人者不多的話語中,也鮮明地出現了時間概念。這其中,可有蛛絲馬迹的聯系?

  “聽說你說過讓也也和維娅從你家門前的丁字路口過?”我問。

  “沒有。”周東矢口否認。

  本來這不是一個多麼嚴重的問題,但他的否認,引起了我的高度警覺。

  “也也,周東是否說過這個話?”我提問證人。

  “說過的,周東,你忘了,那是在x時x地……”也也很熱心地提示他的朋友。

  “沒有。”周東依舊斷然拒絕。

  這其中有鬼:謊言必然企圖遮蓋什麼。盡管他不是凶手,我要通過他,把疤孩子找出來。

  “阿姨知道不是你。也也與你是好同學,也也挨了打,你應該幫助阿姨。也也沒有死,也沒有瞎了眼睛,以後總會把疤孩子認出來。你說了,阿姨有獎賞。”

  我覺得自己的活,不但蒼白無力,而且充滿虛僞。我對面前這個比我還高的長胡須的男孩十分仇恨,幾乎認定他是一個yin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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