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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談愛情

第2小節
池莉作品

  [續不談愛情上一小節]家庭。父qin是研究訓诂學的專家,母qin是中文系當代文學教授。他們事業心很強,莊建非很小的時候他們便都在各自的領域裏有所建樹。莊建非在學山書海裏長大。他天賦不錯,很有靈xing,熱愛讀書,從小學到大學一直是班級裏的尖子。他的缺陷在不爲常人所見的yinchu:老想躲開人的眼睛幹點出格的事。

  他在幼兒時期就感覺到了一種特殊的愉快來自生殖器。沒有任何人教唆,他無師自通。小學快畢業時,他從一本《赤腳醫生手冊》上知道這種事有個惡心的名稱:手婬。因此他曾有一個階段停止了地下活動。但青春期以排山倒海之勢淹沒了他。深夜,莊建非把自己關在自己的小房間裏,縱情地想象白天他不屑一顧的漂亮女孩,放肆地自我滿足。白天的莊建非是教授的兒子,好學生,到chu受人關注和贊揚。博得不少女同學的青睐,他卻一概淡薄,拒絕她們到家裏來玩,以取得父母的信任。

  要是他母qin知道了這一切准會痛不慾生。

  莊建非幹得滴shui不漏,多少年都滴shui不漏。誰要以爲搞手婬的男人千篇一律都是姨娘樣或都眯著一雙se迷迷的眼睛,那就上大當了。正人君子與流氓歹徒的不同之chu僅僅在于前者通過了手婬的途徑之後希望結婚,後者卻發展成強jian或亂搞。莊建非是正人君子,他的願望是結婚。

  從理論上說,結婚並不只是意味著有了睡覺的對象。莊建非當然明白這一點。結婚是成家。是從各方面找一個終身伴侶。是創造一個穩定的社會細胞。基于這種理智的思考,莊建非一直克製著對女xing的渴念,忍饑挨餓挑選到二十九歲半才和吉玲結婚。

  現在看來二十九歲半辦事也不牢靠。問題在于他chu在忍饑挨餓狀態。這種狀態總會使人饑不擇食的。

  幹嘛要讓他偷偷摸摸忍饑挨餓?他恨恨的可又不知心裏恨誰。

  坐在中guo銀行最高一級臺階吃雪糕的莊建非出神地望著大街,心情複雜地想起了梅瑩。

  梅瑩是本市另一所醫院的外科醫生。她是那種身ti豐盈,風韻十足的婦人,身上有一gu可望不可即的意味。在一次聽學術講座的常規xing小型會議上,莊建非和梅瑩坐到了一塊。整個下午,莊建非都若隱若現地嗅到鄰座那單薄的夏裝裏邊散發出的nai香味。按說她更應該有消毒葯shui味的。梅瑩記筆記時戴一副金邊眼鏡,不記就摘下眼鏡放在活動桌上。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梅瑩一不小心,碰掉了她的金邊眼鏡。莊建非沒讓眼鏡掉在地上,他海底撈月做了個十分敏捷的動作,接住了眼鏡。

  梅瑩這才看了莊建非一眼,說:“謝謝。”不知爲什麼又添上一句:“老花鏡。”

  一聽是老花鏡莊建非忍不住笑了,說:“是你nainai的紀念品吧。”

  梅瑩也笑了。

  過了一會兒。梅瑩小聲說:“我叫梅瑩。”

  “我叫莊建非。”

  他們一起笑起來,都覺得正正經經通報姓名很好笑。會議宣布結束,人們頓作鳥獸散,只有他們倆遲遲疑疑的。談話很投機,正是方興未艾的時候,于是,他們一塊兒去餐館吃了晚飯。

  盡管這事已經過去了三年多,但那頓晚餐的菜肴莊建非依然能夠准確地回憶起來。

  梅瑩走在他前面,徑直上了“芙蓉”川菜館的二樓雅座。她雍容大方,往那兒一坐,對服務員就像女主人對仆人一樣,和藹可qin卻又不容置疑地吩咐:“來點普通菜。辣子ji,火爆豬肝,麻辣牛肉絲和一盆素湯。”

  莊建非暗歎自愧弗如。他一直自持有良好的家庭教養,這時才發現吃的教養完全是空白。無形中莊建非已經著了迷。被梅瑩的風度迷住了。

  吃罷川菜,他們滿心滿腹熱情似火。沿著一chu不知名的公園小徑漫步走去,梅瑩給他指出了一條路。

  “你不應該搞腹腔外科。腹外在武漢市有個裘法祖,留過德,又有個德guo妻子作後盾。不管你的刀子耍得如何漂亮,你的名氣壓不過他。被他壓個十年二十年,你這輩子就輸了。你趕快想辦法轉行搞song外。song外當然也有名家高手,但你年輕,眼疾手快精力充沛腕勁過人,你一定能超過他們。我感覺你的氣質適合幹飛速發展的新技術,song外正是當代的熱門,你會在這個領域遙遙領先的。”

  面對強手如林的全guosong外專科,初生牛犢莊建非不免有些將信將疑。

  “我能行嗎?”

  “能!”

  梅瑩輕輕捶了捶莊建非堅實的臂膀。“我的眼光不會錯,你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事後,莊建非認真地反複地考慮梅瑩的建議,決定予以采納。沒料到改專科後不久他就遇上了一例較複雜的心血管手術。更沒料到的是手術竟如神話一般成功。全院爲之轟動,多少人對他刮目相看。

  莊建非秘密地來到了梅瑩家。梅瑩穿著家常睡裙,高高紮起發束,春風滿面。桌上爲他擺著慶賀的精致家宴。莊建非關上房門就狂熱地擁抱了她。梅瑩緊貼著他,撫摸著他臉頰上的青se胡茬,問他想喝葡萄酒還是白酒?

  莊建非說:“喝你!”

  但是,當梅瑩的肉ti橫陳在他面前時,他顯出了初歡的笨拙和羞澀。

  梅瑩咯咯笑了,說:“我非常樂意幫助你。真的!”

  莊建非向來都是個高材生。短短的一夜,他不僅學成出師,最後還有青出于藍勝于藍的趨勢。天亮時分,梅瑩終于向她的徒弟舉手投降了。在被深se窗簾遮掩了的光亮裏,梅瑩流了淚。

  “爲什麼我年輕時沒有你?”

  次日晚上,莊建非又來了。這次幾乎沒有任何語言,只有行動。行動範圍也突破了chuang的界限。地板,椅子到chu都是戰場。分手時莊建非說:“我要和你結婚!”

  梅瑩垂著頭。

  “我兒子在美guo讀碩士學位、丈夫在那兒講學,還有半年就要回來了。”

  “我不管!我要和你結婚!”

  “我四十五歲了。可以做你的mama。”

  “我不在乎年齡!”

  “可我天天都……都盼著他們回來。”

  莊建非猶如背刺麥芒。

  “是真話?”

  “真話。”

  “那麼。你……幹嘛?我的力量不夠,是嗎?”莊建非粗魯地低聲吼叫,“不足以分開你們,對嗎?”

  “錯了。我還日夜盼望著抱孫子,這是你不可能給我的。”

  梅瑩望著莊建非說:“這事是我的錯。你再也不要來了。”她走過來,帶來了nai香。“你總有一天會懂的,孩子。”

  孩子。她就是這麼叫的。神態語氣完全是飽經滄桑的老nainai模樣。

  ***

  可是,吉玲,吉玲生長在花樓街。拿她自己同顧客發生沖突時的話說:“對,咱是地道的漢口小市民。”

  武漢人誰都知道漢口有條花樓街。從前它曾粉香脂濃,莺歌燕舞,是漢口繁華的標志。如今朱欄已舊,紅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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