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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爲我心愛的人兒

第2小節
路遙作品

  [續我爲我心愛的人兒上一小節]!”

  “啊!嗯……喝哩。不渴!”

  他坐在了桌前的凳子上。雖然沒看她的臉,但感覺到她一直在笑。

  他更慌了,兩只手不知所措的放在膝蓋上亂地搓著;不斷地挪動身子,不知怎樣坐才恰當。

  一只冒氣的shui杯送到了他面前。他看了看,抿了一小口:

  是加了白糖的,很甜。shui杯太烤人!簡直像他臉熱烘烘的。接著,全身也開始熱烘烘的了,甚至兩只腳片子都燙得發脹。

  他趕忙站起來。站起來又不知該做什麼。他來是想和她說話的——也就是來談戀愛的!可是他不知該怎樣說,說什麼。呀!首先第一句話就不知說什麼嘛!

  他感動她也似乎在等待他說什麼,所以也不開口,抿嘴笑著,隨手從chuang邊拉起一團毛線纏起來。

  他站在那裏,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窘迫中,他趕忙去看牆上的世界地圖。一個guo家一個guo家往下看。心慌意地亞洲看到非洲,又從非洲看到歐洲,再從歐洲看到南北美洲。

  五分鍾過去了,七個洲一百個多guo家都看完了,可是頭一句要說還沒有想出來!他于是從亞洲的guo家的看起來:中guo,絢甸,尼泊爾,印度,巴基斯坦……

  當他從陸地上看到海洋裏的印度尼西亞的時候,終于想起了一句開頭的話。他嘴chun顫了幾個,說:

  “小蘇,這印度尼西亞的島嶼就是多!怪不得,稱千島之guo哩!”

  “什麼?”對方顯然沒聽清楚。

  “千島之……guo嘛!”

  “哎呀,什麼前倒置後倒置的,我聽不清楚你說些什麼!”

  的確,他也知道好沒聽清楚。因爲他沒說清楚——鬼才知道他的she頭在嘴裏胡攪了些什麼!

  他轉身俯伏在桌子上,拿起蘸shui筆在一張白紙上寫這幾個字。她放線團過來站在他身邊,看他寫,他立刻慌了,筆在手裏蠻抖,寫完四個字後,在紙上滴下一溜墨shui點子,倒真像是圖文並茂的“千島之guo”了!

  她看他寫完後,笑得前俯後仰。她從他手裏拿過蘸shui筆,在那個“島”的字的下面劃了幾下。

  他趕忙低頭去看她劃什麼。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原來,他在慌亂中竟然把“島”字寫成了“鳥”字!

  一gu熱血轟地沖上腦袋!他很快把右手托在桌子上,好讓失去平衡的身ti不要傾斜下去,嘴裏莫名其妙地說:

  “咱們的豬還沒喂哩!”

  在她對這句話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又趕忙補充說:

  “我得去喂豬呀!”

  他像逃避什麼災禍似的拔tui就走。

  “等一等!”

  他的yi角被扯住了。他轉過身來,看見她從桌子時抽屜裏拿出兩顆西紅柿來,遞到了他面前,並且聽見她說:

  “菜園今兒個第一次賣西柿,我買了幾斤。新品種,你嘗嘗,看甜不甜!”

  他兩只手笨拙地攔過兩顆熟透的西紅柿,便飛一般地沖出了屋子。

  他沒有去喂豬——讓它暫且餓一會吧!他現在顧不得去喂它們了。

  他出了院門,下了公路,中學堂過小河,一口氣爬上了村村對面的山頭。

  他大汗淋淳地坐在了山頂一棵老杜梨樹下,把上yituo下丟在一邊,一手拿著一顆西紅柿,偏過來正過去地看著;用鼻子聞聞;在臉蛋上qin昵地擦擦。接著,不知爲什麼突然又蹦跳起來,光膀子舉著兩顆西紅柿,繞著杜梨樹熱情奔放在跳將起來(很難說是舞蹈),直到一根躶露的樹根絆了他一跤,才停止了這種瘋狂行動。

  他嘿嘿笑著從地上爬起來,自己也爲自己的行爲害羞了,臉通紅,趕忙朝四下裏看看有沒有人。沒人!正是中飯時光,山上勞動的人都回家吃飯去了。

  他很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重新坐在老村梨樹下,眯起眼,出神地望著三伏天綠se濃重的高原,望著藍天上的浮動的白雲。啊,世界多好!

  他揩掉沾在西紅柿上的土,想起了蘇瑩剛才對他說的話。

  他小小翼翼地在這兩顆西紅柿上各交了一小塊,嚼著,品味著,嘴裏嘟嘟囔囔地回答山下那屋子裏的她:

  “真甜啊……”

  盡管楊啓迪一次又一次地鼓足了勇氣,要把自己熱烈的愛情傾吐給蘇瑩,但直到現在還沒有能夠明白地對她說了關于他愛她的一言半語。

  可是,盡管他現在還沒有能夠明白地獲得她的愛情,但那兩顆西紅柿的甜味卻已經永久地留在了他的心裏。他長這麼大。不少次吃過西紅柿,好像這一次才知道:西紅柿原來是這麼樣的好吃呀!

  他吃掉了這兩顆西紅柿的皮兒,而把瓤子留了一下來,在小河裏淘洗出籽兒,涼幹,用潔白的紙包好,放在自己的箱子裏,他愛詩,忍不住詩興大發地想:如果有一天,愛情的種子終于能夠播進他的心田,他就要把這兩顆西紅柿的籽種播進qin愛祖guo的土地上——生息在她懷抱裏的兒女們所獲的一切幸福之果,都是靠了好那豐腴的song脯養育啊!

  純潔的愛情會把人的心靈陶冶得更好;使人更熱愛生活,更熱愛勞動。揚啓迪對自己要求更嚴了。他覺得這種嚴格要求是蘇瑩向自己提出的。

  他是生産隊的飼養員。每天早晨,當社員們和同學們還在睡覺的時候,他就摸著黑上山給牲口割草去了。在社員們清早剛出工的時候,他的青草就割回來了。看他背著多大一捆草呀!從後面看,只能看見一堆草下面的兩條tui邁著細碎的步子!

  他在路上第一次、也是最後一休息,總是在村頭的菜園邊上——因爲她在這裏勞動。

  每天早上,當他把那小山一樣的草捆從山上背下來,擱在菜園邊那塊大青石上的時候,好局限xing正好肩著鋤頭上工來了。她那烏黑的剪發頭包著雪白的毛巾;一身洗灰的的藍製服,膝蓋上打著補釘。很白很細的臉龐被烈日烤曬得有點發紅,像秋天的蘋果經了第一次霜。一雙眼睛總是像清晨草葉上的露珠兒一般晶瑩閃亮。在大自然中,她就像一棵玉蘭,純潔美麗而又質樸端莊。

  她來到他面前,看見他滿臉的黑汗,就把自己包頭的白毛巾摸下來遞給他。

  他嘿嘿地傻笑著,說:“我有。”便掏出自己的那塊肮髒的小手帕。

  她笑著喊:“呀!你那塊手帕能叫汗shui沖到小河裏去!給!”

  毛巾扔到他的頭上。

  他躊躇地拿這雪白的毛巾去擦自己黑汗滾淌的臉,一gu芬芳的香皂味直沖鼻子。不知爲什麼,他覺得西紅柿好像就是這種味道。

  他擦完汗,看看被汗shui弄髒的毛巾,很不好意思地還給她。

  她從他手裏奪過來,往鋤把上一纏,說:

  “你看你,又是這樣!毛巾拿到地裏就是爲揩汗的,又不是給土地爺供奉的!髒了我不會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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