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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信號

第8小節
高行健作品

  [續絕對信號上一小節]過一天混一天,在家吃閑飯不   說。就是有工作,那三十來塊錢,夠他們撲騰的,哪知道   過日子吃腌酸菜的滋味?人生在世圖個什麼?圖個快活。   也難怪他們去偷、去搶,沒法子呀。 車長 偷人一個錢包,錢,十塊錢,百十塊,有過一回,心裏   就黑啦。花起來,不就十天、個把月?就算一千塊,能花   多少日子,你這輩子就洗不幹淨了。人生在世就圖個正   派,清清白白地活在世上,老老實實地做人,別走那歪門   邪道的,那長不了! 車匪 這老師傅的話對。要都聽了您的,就成君子guo了,咱   這出門在外,也不會遭罪受,弄得打張票的錢都沒有,真   他娘的! 車長 (對車匪厲聲地)坐到拐角裏去!(注視著他。車匪不   明其意,挪開身子,離他遠些)說的是對面!(車匪望著他)   叫你坐到對面拐角裏去。(車匪站起來,回頭望著他)坐   過去! 車匪 這師傅,您…… 車長 這是規矩。 車匪 我礙您事了? 車長 這是夜間行車的規矩。叫你坐過去,你就坐過去。   (車匪剛走一步,車長立刻用燈照著他。車匪馬上站住,   回頭)走呀: 車匪 我過去得了,您發那麼大火幹什麼? 車長 (對小號)夜間行車,一切閑雜人員一律不許坐咱車   長身邊。 車匪 您太多心啦i 車長 人心隔肚皮。我不願意出事,咱們大家都坐在這車   上,萬一出了事咱大家都得沾包兒。小號,把著你的窗   口,要進盤山道了。車速又慢,出事往常就出在這地段線   上,扒車偷盜的就專找這地段作案。工作就得象個工作   的樣子,不是玩。要玩,交了班玩去;在職守上玩,叫做玩   忽職守。弄不好撤職查辦,就是大牢裏待著去。我講這   話不是嚇唬人,你們也都二十來歲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在家打破個碗,娘老子頂多一巴掌。可要犯了法,   法可是冷冰冰的,象鐵軌一樣.法要通人情,還叫什麼   法?我這話講的不中聽,不討人喜歡。 蜜蜂 (不安地看看黑子,對車長)看您說的,哪兒的話   呀? 車長 (並不看著她)姑娘,不是所有的好話都那麼中聽的   啊。(填寫車長日志) 小號 這會兒,真想吹吹號。 車長 (厲聲地)作業的崗位上不許吹號! 小號 (苦惱地)師傅,我知道,只不過這麼說說就是了。   〔車長熄燈,舞臺全暗。列車單調的行駛聲中,隱約   傳來了“叭、叭、叭”的號聲,嘹亮而悠遠。舞臺中央   出現一個藍se的光圈,小號叉開兩tui,吹出一個光明   而熱情的旋律,一個圓舞曲。以下是小號的回憶。以   下的音響都要有一種距離感,表演則極爲樸素、冷靜   而又有節製。傳來了逐漸分明的男女青年的說笑,   他們在跳舞,大家是來參加小號的jiejie的婚禮的。小   號正陶醉其中。蜜蜂進入光圈。 蜜蜂 (笑)你jiejie的婚禮好熱鬧呀。 小號 你結婚時候,我給你吹號去。 蜜蜂 (打岔)你吹的這爵士樂我受不了。 小號 (停下吹號)我吹的是正經的圓舞曲。 蜜蜂 沒你這種吹法。 小號 樂團老師說我吹得不賴。 蜜蜂 那你音樂學院怎麼考砸了呢? 小號 歎,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等著瞧,趕明兒我舉行個   音樂會。爲什麼只有獨唱和提琴、鋼琴獨奏音樂會?等我   成了一家,就來個圓號獨奏音樂會!那才蓋了呢! 蜜蜂 行,到時候我准坐到頭排給你鼓掌去。黑子呢?他怎   麼沒來? 小號 他說來就會來的。說真的,你什麼時候結婚? 蜜蜂 得了吧。 小號 咱們結婚吧,我挺喜歡你的。 蜜蜂 (頂他一句)姑娘們你都喜歡。 小號 說真的,我愛你。 蜜蜂 愛和喜歡是一回事嗎? 小號 我想是一回事。 蜜蜂 別那麼自作多情了啊。 小號 (苦惱地)你還要我怎麼表示? 蜜蜂 你給我下跪。(笑) 小號 你別捉弄我。 蜜蜂 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小號 我說的是再近乎點。 蜜蜂 你別開玩笑,嚴肅點。 小號 我挺嚴肅的,我說的是正經事。 蜜蜂 可我…… 小號 你聽我說…… 蜜蜂 (堅決地)你別說了. 小號 (自我解嘲地)是不是得一米八的個兒?可惜咱差十   公分,爹ma沒給。   (蜜蜂笑,黑子出現在光圈裏。 小號 黑子來了,你怎麼不來吃飯7 蜜蜂 (熱情地)還當你不來了呢。 黑子 我說了來的。 小號 今天可是我jiejie的婚禮,你可來晚了。是不是也差   十公分呢? 黑子 什麼十公分?(小號不語)小號,你那事怎麼樣了? 小號 我爸說在鐵路上給我找個事。這活我最多幹一年,   一轉正,就想辦法調到歌舞團吹我的小號去。 黑子 你呀,別不知足了。 小號 這不是知足不知足的事,這你還不理解。號,是我   的第二生命,只有運足了氣拔到高音節上,吹出你自己的   旋律,那份痛快,你就忘了你自己。人,只有找到他自己   的旋律,把自己全身心投進去,做一番事業,要不,人活著   沒一點理想,沒一點追求,多窩囊,那才憋氣呢。 黑子 別唱你的高調了。那還不都是肥皂泡。 小號 徐有你的chu境嘛。黑子,怎麼悶悶不樂的? 黑子 我父qin退休了。 小號 那你不正好可以頂替? 黑子 我讓我jiejie頂替了。 小號 黑子,算了,不談這些了,大家跳舞吧。 蜜蜂 (期待地望著黑子)陪我跳個舞。 黑子 我不想跳。 小號 想跳的,人家又不願意跟你跳。 黑子 你們跳吧,我在邊上看看。   (小號請蜜蜂跳舞。蜜蜂同小號跳舞。音樂聲漸輕,   藍se的光圈漸弱,大家都消失在黑暗中。列車單調   的行歡聲,帶切分的中板節奏。昏黃的光線下一,衆人   都坐著,隨著行車的節奏搖晃著。 小號 (帶著回憶勾起的熱情輕聲呼喚著)蜜蜂,你睡了? 蜜蜂 (恍惚地)什麼事? 小號 哦,沒什麼事你睡吧。   〔靜場。窗外黝黑的山影,車廂內光線更弱]。 蜜蜂 (昏暗中的聲音)黑子,我不知道爲什麼,心裏總覺   得不安。你聽我的,把刀子扔了吧。 黑子 (昏暗中的聲音)放心睡你的,等天亮你醒來的時候,   就再也不必cao心了。   [列車單調的行駛聲,帶切分的撞擊聲越來越響,舞   臺全暗。這裏可以有一刻鍾的幕間休息,但不閉幕。   休息時可以有一點和行車節奏同樣的輕微的音樂,   有一兩樣樂器夾雜著金屬的打擊聲即可。   [午夜。隨著緩慢的、單調的、帶切分的行車節奏和   金屬的撞擊聲的加強,劇場的光線減弱。舞臺上昏   黃的光線下,衆人都坐著,似乎都在睡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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