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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你到天涯

第3小節
黃蓓佳作品

  [續追你到天涯上一小節]shui平。學中文的人向來外語就差,彭衛仁又是地道農村出身,無論他有怎樣一個過目不忘的聰明腦袋,英語口語卻天生地帶有貴族氣,彭衛仁費盡心機地玩不轉它。聽力和口語不過關,托福成績便總也過不了五百分這一條線,過不了這一條線,聯系美guo的獎學金便成枉然。

  彭衛仁前後考了三四次托福,次次以失敗告終。考托福報名需要用美元,彭衛仁不得不用高價在黑市上以人民幣換那幾張綠鈔票。人民幣得來不易,彭衛仁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沒有任何經濟後援,只得夜夜出去趕那些夜大、職大、業大、電大,賺一點額外講課費用。上課要備課,要花時間,自己系裏還有一份工作要做,彭衛仁白天黑夜忙得連軸轉,花在外語聽爲上的時間便很少很少。外語這玩意兒是個死東西,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全用時間堆成,彭衛仁用的功夫少,shui平當然也不見有多少提高。事情就這樣成爲一種惡xing循環,彭衛仁極其被動地在這個環道中統圈,尋找不到跳出去的辦法。

  這當中他在黑市上換美元還被公安局的人抓到過一次。電話打到系裏,系主任qin自聽電話證明他的身分,才被放回來。公安人員大概看在他只換寥寥幾張美元考托福的份上放了人,而彭衛仁卻在系裏大受其辱,自覺無臉見人,擡不起頭來。

  美guo那邊,小雨的信是越來越少了。先解釋說是功課忙,語言跟不上,很吃力,顧不上多寫信。後來便幹脆什麼也不解釋。

  據本校另外一些新到美guo的同學來信說,詹小雨現在已經徹底美guo化了,穿三點式泳yi在草坪上曬太陽,抽香煙,開汽車兜風,參加美guo人的“派對”,活躍得很,也風流得很。不知道這情況彭衛仁知道不知道?話說回來,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鞭長莫及,彭衛仁如何約束得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了命地考托福,去美guo

  彭衛仁最終放棄去美guo的念頭是在三年以後。一方面托福考試弄得他心灰意冷,精疲力竭;一方面美guo那邊徹底地不確音信,徹底地使彭衛仁死了這條心。他給我們班的一份同學寫信說,這世界上沒有什麼靠得住的東西,所有的幸福都縣人中身影,虛幻到了不忍仔細去看。那同學後來告訴我們。彭衛仁說來說去還是人世太深,不肯得過且過,所以才會從希望的頂feng跌到失望的深谷。又說,彭不仁畢竟是農村村裏山來的,憑他有多聰明的腦袋,這些事上還是顯出憨迂,當初詹小雨去了美guo他就該自動切斷這一條線,何苦lang費三年光yin去做一個熱鬧的美guo夢?

  說來說去,大家並不爲彭衛仁不平,都認爲這樣的結局縣意料之中,情理之內。而彭衛仁在這件事情上倒暴露出他極不隨和的脾氣,弄得大家從此總跟他隔心隔肺似的。

  彭衛仁到底是彭衛仁,一旦放棄幻想他就決心在學間上搏個高低。他跳過了碩士學位而直接報考博士生,還偏偏要考在詹天白教授門下。我已經說過了彭衛仁的腦袋在中文系所向無敵,除了貴族氣的英語,他考什麼都不在話下。而英語這玩意兒他已經日夜把玩了三年,博士生考試照例不考口語,這又無疑給他提供了極大方便。考試結果彭衛仁在全中文系考生中遙遙領先,總分居然比第二名多了三十幾分1詹教授爲有這樣優秀的學生願意拜在他門下做學問而欣喜異常,逢人就說中guo的“紅學”研究看樣子後繼有人了。

  詹天白教授是否知道彭衛仁曾經當過他的“准賢婿”呢?誰也弄不清楚。反正在這之前彭衛仁沒有進過他的家門,在這之後兩人也從沒談過這方面的事情。詹小雨隔兩三個月就有信寫回家來,那些信甚至就躺在後教授的書桌上,上面是彭衛仁熟悉的娟秀宇ti,夾著一行半行的英文單詞和句子,彭衛仁不知怎麼心裏冷淡得很,絲毫沒有想去qin近這些信的念頭。

  在教授這一邊,對他這個學生真是好得沒話可說了。除了悉心指導彭衛仁念書做學問以外,教授到chu給他推薦發表論文,帶著他出席各種學術會議,還准備跟他合作寫一本專著。教授膝下只有一兒一女,兒子早已結婚成家住在別chu,女兒又遠在美guo,教授夫婦便把彭衛仁當兒子待,留飯留菜,問寒問暖,粗重的活兒比如換煤氣裝烤火爐之類,教授就指派彭衛仁去幹,絲毫也不見外。

  當先生的總喜歡聰明有出息的學生,詹教授當然也不例外。

  他把彭衛仁作爲自己的yi缽繼承人加以培養,希望他日後能爲自己爭輝。彭衛仁沒有辜負先生的厚望,念博士生一年之後他已經發表十數篇論文,開始在“紅學”界嶄露頭角。如果照這樣颀颀當當下去,十年之後彭衛仁成爲中guo的“紅學”權威是絕無問題的。當初詹小雨看上他的是出衆的智慧,如今詹教授喜歡他的還是智慧。

  然而事情的發展總難免會偏離人們設想的軌道,與大千世界的複雜變幻相比,人類的頭腦總還是過于簡單和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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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衛仁那年已經三十一歲了。他中等身材,面容清秀而稍留些土氣,yi著隨便甚至過于樸素,一望而知是那種一門心思專研學間的人。某種程度上,他的名氣在中文系裏已經超過一些年老的教授,成爲衆多本科生和碩士生崇拜的對象。這樣的人絕對是一種危險人物,他們凡事要麼不幹,幹起來便會認真到瘋狂。

  念博士生二年級的時候,他爲本科生開一門《紅樓夢》的專題講座。第一天上課的時候他只在講臺上攤開一張巴掌大的條紋紙,紙上稀稀拉拉寫了不多的百十個字,漫不經心中顯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而在整個講課過程中,他根本沒有朝那紙上看過一眼。他引經據典,東拉西扯,隨口背出《紅樓夢》中大段的詩詞、小令、菜譜和葯方,漫無邊際和雜亂無章中時不時閃出智慧的火花,像沙地中的金礫一樣閃閃發光,滿堂學生聽得津津有味,鴉雀無聲。這是學生們公認的“才子”講課的方式,他們很快爲彭衛仁所傾倒,在心裏承認他是“名不虛課上到一半的時候,彭衛仁很突然地提出幾個問題、他面朝黑板,一邊飛快地寫下提問內容,一邊信口說:”我隨便喊幾個同學的名字,請你們依次回答這些問題。“他就那麼邊寫邊報我出一些名字:”邢玉玲,石挺竹,王雪,李小抒。“全ti同學面面相觑,驚訝他上第一次課就認識全ti同學。其已經發表十數篇論文,開始在”紅學“界嶄露頭角。如果照這樣颀颀當當下去,十年之後彭衛仁成爲中guo的”紅學“權威是絕無問題的。當初詹小雨看上他的是出衆的智慧,如今詹教授喜歡他的還是智慧。

  然而事情的發展總難免會偏離人們設想的軌道,與大千世界的複雜變幻相比,人類的頭腦總還是過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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