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講述“小哥兒”的故事之前,先要說說府佑大街的來曆。盡管這一段文字已經在我的許多小說中用過了,但《小哥兒》作爲一個獨立的篇章,讀者于讀這篇小說之前,還有必要對小說的背景作一些了解。當然,嚴格地說起來,這一小段文字應該算是重複發表了,好在字數不多,就算我是想多弄幾個稿費,可是只這幾百字,也沾不上多少便宜,讀者就別太和我較真兒了。
對于老天津衛的府佑大街,細心的讀者也許已經有些了解了,因爲《府佑大街紀事》作爲一個系列小說,有些篇章已經在一些報刊上發表過了。這裏作者再做一次簡要的贅述,是怕有些讀者沒有讀過那些小說,不了解作品的社會背景,于是對于作品的主題也就不好把握,來日寫批判稿的時候,也就抓不著要領。
文化大革命交代“罪行”的時候,我曾經向革命群衆交代過,府佑大街爲什麼叫府佑大街?就是因爲這條大街中間的那個大宅院,是原來直隸總督的總督府,也就是相當于現在的河北省省政府大院。那時候,直隸府設在天津,人們把直隸總督府所在的這條大街,稱爲是府署街,而府佑大街就是總督府右邊的這條大街。但是,對于我的交代,革命群衆很不滿意,他們不僅說我狡猾,還說我放屁,幸虧那時候我脾氣好,若是換了現在,我非得和他們打起來不可。
那麼,爲什麼這條大街就叫做是府佑大街了呢?據革命群衆于內查外調之後回來說,這條大街所以叫做是府佑大街,就是因爲在這條大街的中間,有我們侯姓人家的一大宅院,那時候我們侯姓人家是天津衛的一霸,于是人們就把我們老侯家右邊的這條大街,叫做府佑大街。
前幾年到常熟,參觀翁同和的舊居,翁老先生生前是光緒皇帝的教師,他們家又是狀元府第,我想他們家右邊的大街一定也叫做是府佑大街了。可是到那裏一看,不是那麼一回事,原來常熟的翁同和家府第就是在一條很窄很窄的裏弄裏,而那條裏弄也不叫府佑裏、更不叫府佑巷。如此看來,說天津衛的府佑大街是因爲這條大街的盡頭有我們侯姓人家的大宅院,就未免是有點言過其實了。當然若是換了現在,有人這樣“炒”我,我一定是非常感謝他的,因爲如此一“炒”,我就算是名門出身了,名片上我也就敢印上是某某某人的第多少多少代孫了。可是我再一查《辭海》姓侯的沒出過大人物,《全唐詩》裏那麼多詩人,沒有一個詩人姓侯,拉倒了,咱也就別高攀了。
書歸正傳,列位看官請了——
未說“小哥兒”的事情之前,先要交代一下“小哥兒”是一路什麼人物。
清朝末年,北京有一群八旗子弟,這些八旗子弟身無一技之長,又好逸惡勞,終日過著寄生的生活,再到了後來,八旗人家相繼敗落,這些八旗子弟就一個個地破落了,有的走投無路,流爲引車賣漿者輩,還有的不甘心引車賣漿,幹是就躲在家裏挨餓。如是,八旗子弟在北京就留下了一個壞名聲。
天津衛沒有八旗子弟,天津衛有公子哥兒,天津人管有錢有勢的人物叫老爺,而管大戶人家的小哥兒,卻叫少爺,這裏要說的小哥兒,就是市井中人們常說的那些少爺。
天津的少爺和北京的八旗子弟不同,北京的八旗子弟全都是旗人的後輩,他們的社會地位是相同的;而天津的少爺們卻是各有各的背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人們叫他是。“闊少”,沒錢人家的孩子也想往公子哥兒的圈裏擠,人們就叫他是“狗少”,不叫“窮少”。家裏又沒有多少錢,還不甘心做“狗少”,于是就橫行鄉裏,稱王稱霸,人們就叫這種人是“惡少”。那麼“小哥兒’呢?“小哥兒”則是一種介乎幹“闊少”和“狗少”之間的一種人物,待到我把小哥兒侯寶成拉出來說他的故事的時候,諸位就知道小哥兒是一種什麼人物了。
小哥兒侯寶成是我們侯家大院南院侯七太爺家的二兒子,關于這位小哥兒,筆者曾在《府佑大街紀事:糊塗老太》一篇小說中作過一些交代,但是那篇小說主要寫的是糊塗老太,所以對于小哥兒侯寶成就沒有用多少筆墨,所以很多讀者不知道小哥兒侯寶成的種種劣迹。爲了不埋沒英才,想來想去,還是有必要把小哥兒侯寶成的事情單獨地向讀者作一些交代,也許侯寶成的故事還有一些教育意義,雖然算不得是正面人物吧,可是做反面教材,那還是綽綽有余的。何況我們侯家大院曆來就是反面教材專賣店,而且貨真價實,最後一個頂尖級的反面材料,就是在下本人,打假之風再勁,都沒在我身上打出假來,最後還是貼上了防僞標志,而且保證是原裝正品,世界名牌。
其實呢,一個人做反面教材的時間絕對不能太長,在做反面教材之前,他還一定要有一個美好形象,從開始就是一個大壞蛋,大家全都討厭他,那就不是反面教材而是反面標本了。而且,派一個人做反面教材的時間太長了,人們就會想,怎麼老擠兌人家孩子呢?人們不是同情弱者嗎?這一下,反面教材沒有人恨了,倒是那個專門把好孩子打成反面教材的人,才招到了人們的非議,那才真是做了蝕本生意呢。
侯七太爺的老伴兒——糊塗老太侯七過門之後不生養,糊塗老太花錢給侯七太爺買了一個“小”,把她養在南院裏,借腹生子,讓她給侯七太爺生兒子;這位“小”不負重望,旗開得勝,連中二元,一年間,就給侯七大爺生下了兩個兒子,大兒子生在正月十五,二兒子生在臘月三十,這叫同年的“雙子”,侯七太爺和侯七
大喜,把孩子接到侯七
房裏來,從此兩個孩子就成了南院裏的一對寶貝疙瘩。
大兒子侯天成天生一條大懶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只在南院裏看花,看武俠小說,還看他那位如花似玉的俊媳婦兒;二兒子侯寶成,生來子野,侯家大院的牆再高,也關不住他,從十五六歲就在外邊和一群公子哥兒鬼混,不到二十歲,就成了一個公子班頭,在天津衛少爺行裏,很有了一些名聲。
本來,侯家大院裏的小哥兒們在外面“造”,算不得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我老爸那一輩上兄弟幾十人,有幾個好好讀書。安心做事的?當然我們家也出過棟梁,我的幾個叔叔從很早就參加革命走了,那時候不說他們是參加革命去了,只是說他們“跑”了。到後來革命成功,我爺爺高高興興地正等著他們錦還鄉呢,可是真到了他們還鄉回來的時候,走進家門,卻又見他們一個個只穿著一件棉大
,還不如在家時穿得好呢。“你說說,你們這全都是爲了什麼?”我爺爺萬般不解地向他們問著。
南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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