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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後

劉殿學作品

  王後、皇後、棋後、影後、博士後,葛榮舉喝茶,喝出了名,得了個茶後。一輩子沒能評上正高副高什麼的,這下,倒是有了個職稱。

  說起老葛喝茶的功夫,那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那時,市機關裏新設了一個辦公室,“馬勺子市核實檢查企業平調財務領導小組辦公室”,簡稱“核查辦”,專門核實企業之間的平調賬目,清算三角債。辦公室沒有專門編製,就從下邊公司抽上來三個人,給了一間房子,挂牌辦公。

  企業之間的這種三角債,那是多年的計劃經濟平調風刮下的,他欠你的,你欠他的,扯不斷,說不清,這筆混賬,不是一年兩年就能核好的。許多賬目,就是核出來,欠賬人就躺到核查辦來,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說咋兌現?因此,核查辦的三個人,無事可幹,一天八小時,七個半小時喝茶,還有半小時上廁所。日子一長,核查辦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喝茶辦”。

  三個人,老葛年紀最大,生來也最愛喝茶,龍井、碧螺春、鐵觀音、君山毛尖,紅茶綠茶花茶,都喝,而且喝得十分有學問。綠茶,喜歡用磁化杯泡。紅茶,喜歡用不鏽鋼杯泡。花茶,則用景德鎮細白瓷杯泡。規定好了的,每天都是早花,中紅,晚綠。他研究過,早上一杯花茶,能開腦爽神,一整天都提神。中午一杯紅茶,涮腸清胃,吃再油膩的東西,也嗝不出一點油氣來。晚上一杯綠茶,安神養脾,夜裏睡得連夢都不做。

  這老葛喝茶,慢慢就真的喝出點名堂,常常在一些保健養身的小報上,登出小小的品茶文章來。江南一家小報,還專門爲他辟出個小小的專欄,叫“茶博士品茶”。

  再後來,市上看核查辦幾年也核不出什麼名目來,就把它撤了。

  撤了以後,老葛回到單位繼續喝。他平時煙不抽,酒不占,就是愛喝茶,他說他將來的小康生活,就是茶。有了好茶,就到了共産主義。

  去年,公司倒閉,大夥下崗沒事幹,老葛卻能意外地尋得了一條生路,開茶葉店,專營茶葉。要開店,手裏沒錢,就跟小舅子借。

  小舅子說,借你錢jie夫,你還不如跟我一起幹嘞。賺了,四六開,賠了,算你小舅弟的。

  老葛說好。

  老葛雖然會品茶,但生意上不如小舅弟精。小舅弟在生意場上,都混十來年了。跟老葛簽了合同,就把原來的小百貨店,改成了南北茶專賣店。他知道老葛喝茶喝出了些知名度,眼下,聰明的商家,都傾向名人效應。趙本山說一句痢特靈,痢特靈特好賣。趙麗蓉說一句喜洋洋,喜洋洋就揚起來。小舅弟也把店名改成“老葛茶店”,直接把老葛推向市場,讓他火。他也不用老葛一天八小時給他站店,叫他專門去品茶進茶,凡是進來的茶葉,無論南茶北茶,紅茶綠茶,老葛不品,不進。老葛品過的茶,說紅不綠,無一假貨。小茶店的生意,出他ma奇地好。那些賣假茶騙人的小茶店,在老葛茶店的擠壓下,紛紛關門。

  小舅弟手裏有了錢,就把店面進一步擴大,門前又做了個大燈箱。說,jie夫,我給你宣傳宣傳。大燈箱上,霓紅燈管繞繞的字,“葛榮舉茶店”。五個大字,紅了半條街。小舅弟名義上是宣傳jie夫,實質上是自己賺錢。

  有一天,老葛突然發現自己喝茶的功夫,原來還是一筆不小的財富,與其讓小舅弟開發,自己爲什麼不能開發?他就硬從小舅弟茶店分出來,自己也開了一個小店面。門頭上也做了個大燈箱。燈箱上,也用霓虹燈管繞繞幾個紅亮的大字:“茶後葛榮舉”,天一黑,整個兒紅了半條街。小小的馬勺子市,沒一個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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