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農民作家上一小節]平低的人多得很。
平低不怕,就怕沒有生活。”孫仲望想了想說:“要不我倆先扯個故事架子。行,就寫出來。不行,就別去勞神費力。”華文賢說:“不!不行就再扯一個。”
開始扯架子時,華文賢說要寫一個萬元戶。孫仲望卻要寫計劃生育。爭了一陣,孫仲望說,他看過縣劇團的戲,演的都是兒女情長的故事,計劃生育最容易寫出兒女情長來。華文賢扳指一算,果然每個黃梅戲都是演的那種柔腸百折的事,就服氣了。
故事卻是極好扯,都是些現成的事。主要東西用的是孫仲望媳婦娘家的事,再加上鎮政府門前計劃生育宣傳欄上公布的外地的幾件事就成了。
編好的故事是這樣的:某地王家兒媳婦懷孕了,請人算命說懷的是女兒。王家老爹要兒媳婦去引産,兒媳婦思想進步,堅決不肯。王家老爹沒辦法,又不能容忍獨生兒子不給他添個孫子。萬般無奈中,王家老爹在兒媳婦生産之際,趁亂溜進産房,偷了一個胖胖的男嬰,連夜跑回家。卻不料,這男嬰正是兒媳婦生下的。兒媳婦在醫院痛失生骨肉,好不悲傷。另一好心産婦見此情景,心生憐憫,就將自己剛生下的女兒,暫借給王家老爹的兒媳婦。誰知假戲真作,搞得弄假成真。王家老爹的兒媳婦將別人的女兒認作骨肉,堅決不要自己的
生兒子,而那位好心産婦又堅決要自己的嫡
女兒。最後,王家老爹坦白了一切,兩家人皆大歡喜。
接下來是分場次:第一場叫盼兒,第二場叫偷兒,第三場叫借兒,第四場叫爭兒,第五場叫換兒或還兒。換兒是華文賢的意見,還兒是孫仲望的意見。兩人爭執不下。比扯整個故事花的時間還要多。還是孫仲望的兒子後來出了個主意,讓寫個括號把兩種意見都寫上去。讓劇團的人去挑選。戲的名字他倆沒有分歧,就叫《偷兒記》。
二人扯到這兒時,都來了精神,都說那一千元獎金非他倆莫屬。
稿子由孫仲望執筆寫,署名則是華文賢排在前面。因爲是華文賢先知道這個消息、先起寫戲的念頭的。這裏有個先來後到的原則。
華文賢在一個舊帳本的第一頁上寫著:大型五幕現代黃梅戲《偷兒記》,編劇:華文賢、孫仲望。然後,將一疊舊帳本統統交給孫仲望。孫仲望怔怔地盯著那些字,:“若是哪天,戲臺邊的字幕真的這麼打出一些字來,我可真不敢看。”華文賢說:“爲什麼不敢看,又不是偷別人的搶別人的。”孫仲望說:“也是,我們臉上又沒刻姓名,誰知道是兩個地包子寫的,說不定還當是兩個大作家呢!”
華文賢說:“仲望,你幾天能寫一場?”孫仲望說:“最低也得三天。”華文賢說:“三天不行,最多只能兩天半。要搶在最先交稿,不然等人家手裏有一大堆稿子時,人家就不會看我們這破帳本了。”孫仲望聽了直點頭。華文賢又吩咐幾句關于字迹要工整等話,就走了。
華文賢一走,孫仲望的媳婦就說:“你別與他合作。你看他那精,二十年前當會計時的帳本,還能留到現在。跟他一起搞,那一千元錢你可能一分也到不了手。”孫仲望說:“你怎麼這樣看人,他是你表弟呢!”媳婦說:“可你是我丈夫。”
兒子大明來問油菜什麼時候割。去年臘月,兒子一結婚就和父母分家了,搬到菜園旁蓋的新房去住。兒子其實是想父和他一起割油菜。孫仲望說,遲幾天早幾天都行。他不管,今年他想吃點現成的油。兒子只好去和母
嘀咕,母
答應自己去割,兒子這才走。
這話,孫仲望聽見了,他裝著一無所知,爬到底下,拖出一只紙箱,從裏面找到幾本黃得發黑的舊唱本,一頭紮在桌子上,翻得滿屋都是黴氣。
舊唱本上盡是詞和葷詞。特別是葷詞,老讓孫仲望想起年輕時的花花事。孫仲望看了兩本,突然想到自己寫的是新戲,看這舊唱本有何用
,他索
丟開舊唱本,攤開舊帳本,提筆就給那王家老爹寫了四句唱詞:
兒摘月亮父搭梯,
長大不是好東西。
找個媳婦一兩年,
肚子不鼓他不急。
媳婦給他倒茶,見了這四句唱詞,就說;“你這不是寫自己嗎?”孫仲望說:“你別瞎評論,這一寫出來就是藝術形象,就不是這個那個了。”媳婦不服氣:“只要你寫的是人,不是這個就是那個。”孫仲望爭不出理,就不再說話,埋頭用圓珠筆在舊帳本上寫。
到晚上洗腳睡覺時,孫仲望已將第一場盼兒寫成了。媳婦見孫仲望一口氣寫出這麼多的文字,很是吃驚。睡到上,孫仲望無論要做什麼,她都沒有推擋。
天再亮時,媳婦一喊,孫仲望就起來了。腳剛沾地,就又趴到桌子上,將夜裏想好的第二場偷兒的開場詞寫下來:
婆打媳婦天下有,
公打媳婦天下五。
痛恨媳婦不聽話,
想打想揍難下手。
剛寫完,華文賢來了。孫仲望將第一場給他看,自己到堂屋洗臉吃飯。他胃口很好,吃了兩碗油鹽飯,想再去添,聽見華文賢在房裏叫了一聲:“很好!”孫仲望說:“什麼很好?”這時華文賢已走出來:“你寫得很好,就這樣,按我們商量的路子寫下去。”孫仲望說:“有些地方我變了一下。”華文賢說:“適當靈活點也行,但基本原則不能變。”孫仲望說:“這個自然。”華文賢說:“還有,你寫‘我’字時,不能這樣草,弄得‘我’不像‘我’,‘找’不像‘找’。”邊說邊在帳本上指了幾下,孫仲望連連點頭。臨走時,華文賢說:“有幾個錯別字,我改過來了。”孫仲望看了直拍腦袋說:“文賢,你平是比我高。”華文賢說:“你今天爭取再寫一場。”孫仲望說:“行,只要沒別的事打攪。”
華文賢走後,媳婦不滿地說:“我看文賢好像成了你的領導,你一字一字地寫,他卻在一邊指手畫腳。”孫仲望說:“他過去在大隊當會計,習慣了。再說,兩個當中,總有一人說了算,不然怎麼合作?”媳婦說:“不行,明天得讓他幫我家割一天油菜。”孫仲望說:“你莫生這個企圖,你就是花錢雇,他也不會到我家田裏去。”媳婦說:“今天這《偷兒》一場你寫在別的紙上,明天他來時,一切由我來說。”
第二天,華文賢一來,就見孫仲望在被窩裏叫腰痛。問時,媳婦說孫仲望昨天割了一天油菜,腰都累斷了。華文賢看帳本,還是上次見到的模樣,一個字也沒添。華文賢急了,說聽文化站長說,鎮中學的幾個語文老師也在寫,老師的平極高,我們只有搶在他們前面才有希望。媳婦說,油菜若不割,秧也
不下去,那就難有什麼希望了。華文賢于是一咬牙,答應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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