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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桑·布蘭德

第3小節
霍桑作品集作品

  [續伊桑·布蘭德上一小節]如今醬紫臉膛,舉止粗魯,但還有點紳士的ti形。談吐、姿勢、舉止無不透出放蕩不羁铤而走險的意味。白蘭地幽靈般纏住了這個人,把他弄成野獸般粗暴,迷途者般淒涼。可是據信他具有超乎醫學能給予的超凡手段,治病天才,所以社會抓住了他,不准他沈淪到社會之外。于是,在馬背上東倒西歪,在病chuang邊咕哝濃重的方言,他造訪了方圓好幾哩山間小鎮的所有病人,有時也可以說奇迹般救活了一兩條xing命。不過,毫無疑問,更常常把還能活上多年的病人早早送進了墳墓。這位醫生嘴上永遠叼著只煙鬥,而且,有人暗諷他罵人的惡習說,那煙鬥燃的是地獄之火。

  這三位了不起的角se擠上前,照各自的方式跟伊桑·布蘭德打個招呼,急煎煎地請他分享一只黑se瓶子裏的內容,斷言他能發現比“不可恕之罪”好得多的東西。沒哪個經過寂寞的冥思苦索,進入高度狂熱的心靈,受得了伊桑·布蘭德眼下碰到的這種卑劣粗俗的思想感情方式。這使他疑慮重重——究竟自己是否找到了“不可恕之罪”,而且是在自己身上找到的。他爲之耗費畢生心血甚至比心血還多的問題,真像一場幻覺。

  “離我遠點兒!”他聲se俱厲,“你們這些粗野的畜生,火一般的烈酒烤幹了你們的靈魂,讓你們變成這副德xing!我跟你們的交情完蛋了。好多好多年前,俺就探索過你們的心,沒找到一點兒我要的東西。你們走開些!”

  “嘿,你這無禮的惡棍,”凶狠的醫生罵道,“你就這樣報答朋友們的好心哪?我來講句實話,你找到的‘不可恕之罪’決不會比那邊那個小娃娃喬能找到的多。你是個瘋子——二十多年前就跟你說過——地地道道的瘋子,正好跟這位老漢弗萊配一對。瞧哇!”

  他指指一個老頭,破yi爛衫,白發蒼蒼,臉盤精瘦,目光遊移。多年來這老頭一直在山中遊蕩,向旅人打聽他女兒的下落。他女兒大概跟一個馬戲班子跑了,偶而也有她的消息傳到村裏,都是些好聽的事,說她騎著馬在馬戲場上飛馳,光彩極了,再不就是在鋼索上表演驚人的技藝。

  白發老頭走近伊桑·布蘭德,飄忽的眼神盯住了他的臉。

  “人家說你走遍了天下,”老頭認真地絞著雙手。“你一定見過俺閨女。她可在世上出盡了風頭,人人都去瞧她表演哩。

  她沒給她老爹捎句話,說她啥時回來麼?”

  伊桑·布蘭德躲開老人的目光,老人家這麼盼望得到一句問候的閨女,就是咱們故事中的埃絲特。伊桑·布蘭德懷著冷酷無情的目的,正是在這姑娘身上做過心理實驗,並在實驗中消耗而且大概還毀滅了她的靈魂。

  “是的,”他喃喃自語,轉身回避白發蒼蒼的流lang漢。“不是幻覺,真是‘不可恕之罪’!”

  發生這一切的時候,愉快的火光下,小屋門前的泉shui旁,人們鬧得正開心。村裏一幫小子姑娘們,匆匆忙忙趕上山坡,好奇地想見見伊桑·布蘭德,童年時代就聽熟了好多這個英雄的傳說。可是發現他相貌並無驚人之chu——不過是個曬黑了的行路人,平常的yi裳,灰塵仆仆的鞋,只顧坐著看火,好像煤堆裏有圖畫似的——這夥年輕人很快就膩味了。正巧近旁又有了另一件開心事。一個德guo猶太老頭,背著西洋景的箱子,正沿山道下來朝村裏走,碰上這夥人要離開村莊,想多賺幾個錢補充今天的進項,老頭就隨他們一道,來到石灰窯旁。

  “喂,德guo老爺子,”一個小夥子叫道,“讓俺們瞧瞧你的畫片,只要你保證它們值得一看!”

  “哦,當然,長官,”猶太人回答——不知出于禮貌還是狡黠,他見誰都叫長官——“俺一准給你們看些呱呱叫的畫片!”

  于是,把箱子放好,他請小夥子姑娘們透過西洋鏡箱子的幾個玻璃孔往裏看,把些江湖藝人敢厚著臉皮給觀衆看的,最令人惡心的信手塗抹當作美術品示人。這些畫片陳舊不堪,皺皺巴巴,支離破碎,被煙草熏得肮髒透頂,淨是些可憐又可笑的破爛貨。有些畫的大概是歐洲的城市,公共建築,坍圮的城堡。另一些表現拿破侖的戰役,納爾遜①的海戰。這些畫面中間會看到一只褐se多毛的大手——很可能被錯當爲命運之神的大手,其實不過是賣藝人的手而已——用食指點著各場戰役的場面,同時還講些曆史背景。大家嘻嘻哈哈看完了這些無足稱道的畫片,德guo佬就叫小喬把腦袋伸進箱子。透過放大鏡,孩子紅潤的圓臉蛋驟然一變,成了想象中最古怪的泰坦巨人族孩子的面孔,樂得合不攏嘴,一雙眼睛和五官其它部分也都爲這個玩笑樂開了花。可是,突然這張歡樂的臉變得煞白,表情充滿恐懼,因爲敏感的孩子發現伊桑·布蘭德的一只眼睛正透過玻璃盯著他。

  ①納爾遜(霍雷肖·納爾遜子爵viscounthorationelson,1758—1805):英guo海軍上將,特拉法爾加海戰中以大敗拿破侖而享盛譽,並在該戰中以身殉職。

  “長官,你把小家夥嚇著啦,”德guo猶太人道,彎著腰,擡起輪廓分明的黑面孔。“不過,請再看看,說不定能讓你看到非常妙的東西,真的!”

  伊桑·布蘭德朝西洋景箱子看了一眼,驚得往後一退,盯住德guo人。他看見什麼啦?顯然啥也沒看見,因爲有個小夥子幾乎同時也朝裏頭看了一眼,只見帆布上一片空白。

  “現在想起你來啦。”伊桑·布蘭德對賣藝人輕輕說。

  “啊,長官,”紐倫堡的猶太人yin沈地一笑,小聲說,“俺發現這東西把我的鏡箱壓得好沈——這‘不可恕之罪’!真的,長官,它把俺肩膀都壓酸了,整整一天背著它翻山越嶺。”

  “住口,”伊桑·布蘭德厲聲道,“不然就把你扔進那邊的石灰窯去!”

  猶太人的畫片剛放完,一條又大又老的狗——大概沒有主人,因爲一夥人誰也不認識它——發覺這是個出風頭的好機會。原先還安安睜靜,開開心心,挨個兒圍著人兜圈子,還怪友好地把毛茸茸的腦袋伸給任何不嫌麻煩的好心人拍上一拍。可現在,這只莊重可敬的四腳動物,突然之間無須任何人丁點兒暗示,就自作主張,追起自己的尾巴來。而那尾巴爲讓此舉顯得更荒唐,竟比該有的長度短了許多。從沒見過這種追逐根本追不到的東西的狂熱,從沒聽過這麼可怕的嗥叫,狂吠與猛撲猛咬——仿佛這只荒唐的畜生身ti一端與另一端有不共戴天之仇。狗轉圈子,越轉越快,它那夠不著的短尾巴也逃得越來越快,它憤怒與仇恨的吠叫也越來越響,越來越凶,直到徹底筋疲力盡,離目標也永遠那麼遠。蠢到家的老狗突然停止了表演,跟先頭突然開始一樣,頓時變得溫和甯靜,通情達理,一本正經。

  想象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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