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戴家樓上一小節]跟著一個,在臂膊下面夾些紙頭,假裝有事的樣子走過這條街,並且每一個人都偷偷地來讀這張神秘的啓事:因爲第一次領聖,關門。
馬丹娘家的姓是裏韋,她有一個以細木匠爲業並且有家小的兄弟,他名叫約瑟甫,住在他們的故鄉歐爾州的味鄉。馬丹以前在伊弗朵開小客店的時候,曾經負擔了這兄弟的女兒舉行受洗禮的開銷,她給這侄女取的教名是康司丹絲。這個細木匠是知道姊姊境況不壞的,他並沒有忘了她,盡管雙方都因爲受了職業的牽製而且居住的地方相距又遠弄得不能夠常常碰頭。但是因爲自己的女兒快有十二歲了,這一年決定教她去第一次領聖,所以他握住了這個接近的機會,寫了封信給他的姊姊,說是這場禮節的開銷完全要靠她。本來他們父母早已死了,她不能拒絕這種爲了她的侄女而起的要求;因此答應下來。他的兄弟,更一心指望由于這種拉攏的效力可以教姊姊立一個有利于這個女孩子的遺囑,因爲馬丹原是沒有子女的人。
他姊的職業絕不妨害他的廉恥心,並且,尤其是當地誰也不知道什麼。有人談到了她僅僅說:“馬丹是斐岡的一個資産階級婦人。”這話就任憑旁人揣測她能夠靠年息過活了。從斐岡到味鄉,大家至少算它是二十法裏;而趕一段二十法裏的路程,在農村老百姓的觀念裏竟比一個航海人之超越大西洋還要費事。味鄉的居民從沒有越過盧昂市;而又絕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吸引斐岡的居民走到味鄉去,味鄉是一個埋沒在平原中間的五百來戶人家的小市鎮,而且又屬于另外一州。結果彼此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了。
但是,領聖的季節近了,馬丹感到了很大的困難。她沒有什麼可以幫著照料買賣的人,所以即令把自己的店子僅僅放任一天,她也放心不下。因爲樓上的貴婦人和樓下的,這兩者之間的種種競爭必然會爆發;此外,弗裏兌力一定會喝醉,喝醉了,他可以毫沒來由地得罪人。到末了,她決定隨身攜帶自己的全部人員,至于那個男工,她給了他假期,直到第三天爲止。
這個兄弟得到了消息,一點兒也不反對,並且自願供給這全部道伴住宿一宵。所以,星期六早上,八點鍾的快車,在二等客車的一個車倉裏運走了馬丹和她的全部道伴。
由開車之後一直到白時鄉,她們都沒有遇到同倉的旅客,所以噪聒得像是一群喜鵲了。但是在白時鄉卻上來了兩夫婦。男的呢,一個鄉下老頭兒,披著一件藍布罩衫,領子發皺,寬大的袖子在手掌邊收得緊緊的,繡上些兒白花做裝飾;頂著一頂古式的平頂高帽子,四周的絲繻變成了紅不紅又黑不黑的,活像是一圈倒豎的毛;一只手抓著一柄綠的大雨傘,另一只手挽著一只很大的籃子,籃口露出三只鴨子的神驚惶的腦袋。女的呢,一身硬挺挺的全是村莊式的打扮,有一副母
一樣的面貌,帶著一條
喙樣的鈎子鼻梁。她坐在她男人的對面,因爲
在一個這樣漂亮的團
中間,一直不敢動彈。
而事實上,在車倉裏真有一片顔鮮豔得奪目的光彩。馬丹全身從頭到腳都是藍的,藍緞子的,披著一條紅的,耀眼的,閃光的法
仿製羽紗的大圍巾。飛爾南狄包在一條蘇格蘭式的裙袍裏喘氣,裙袍的腰身原是靠著女伴使勁才縛好的,所以托起了她的本來顫動的
部,使它變做一對像是包在布囊裏的流質一般始終搖蕩不停的山
。
拉翡兒戴著一項翎毛帽子,像是一只滿是鳥兒的鳥窩,穿著一套灑金的青蓮裳,的確是有一點適合于她那副猶太女人面貌的近東裝束。馱馬樂騒配著身上那條寬邊鑲滾的玫瑰
短裙,竟像是一個過于肥胖的孩子,一個肥胖的侏儒;至于“兩條唧筒”的裝束都奇怪得像是從古老窗帏中間剪下來的,上面的圖案枝葉紛披,都是十九世紀法
王室複辟時代的産物。
自從車倉裏不單是自己幾個人以後,這些貴婦人立刻表示了一種莊重的神情,並且開始談起許多高超的事情來提高自己的地位。但是在鄱培克的車站,上來了一個蓄著金黃大胡子的先生,他戴著許多金戒指和一條金鏈子,在自己座位的頂上放了好幾個用漆布包成的包裹。他現出了一種滑稽家的和天真孩子的神情。他施禮了,微笑了,並且輕松地發問了:
“這幾位馬丹調換防地嗎?”
這問題在道伴裏投下了一種使人感到尴尬的慚愧。然而馬丹卻終于恢複了莊重的神情,于是,爲著爭回集團的面,
她幹脆地答複道:
“您很可以講點兒禮貌!”
他告罪了:
“請您原諒,我本想說調換修道院喲。”
馬丹找不著什麼有待答辯的理由,或者也許是滿意于這種糾正,于是閉緊了嘴一面表示了一個莊重的敬禮。
這時候,這位坐在馱馬樂騒和鄉下老頭兒之間的先生樣的人,開始對著那三只從籃子裏伸出腦袋的鴨子擠眉弄眼了;隨後,在他覺得自己已經引動了他的觀衆的時候,就動手來格支這些鴨子的脖子,一面對它們發表許多滑稽言詞來替大衆解悶:
“我們離開了我們的小池塘!關!關!關!爲的是去認識小鐵叉和火光!關!關!關!”
這些可憐的家禽都扭開自己的脖子去逃避這種溫存,使出可怕的氣力,想從這個柳條的監獄裏逃出來;後來忽然三位一地迸出一陣表示危迫和傷心的叫喚:“關!關!關!關……”這時候,一陣狂笑在這些娘兒們之間爆發了。她們俯下了身子向前伸著去看;大家發癡似地對于這些鴨子發生興趣了;而那位先生格外加倍使出了他的聰明而又羅嗦的手段。樂騒也來參加了,她從她鄰座旅客的腳子上面俯下了身軀,吻著這三個牲口的腦袋。立刻每一個姑娘都要依次來吻它們了;于是那位先生就讓她們坐在自己的膝頭上,顛著她們,擰著她們;陡然一下和她們用“你”字來做稱呼了。那兩個比他們的家禽更爲惶駭的鄉下人,都愣著迷惑了的眼睛不敢動作一下,他們那種滿是皺紋的臉上沒有一點兒微笑,沒有一點兒顫動。
于是這位本以推銷貨物爲業的先生,用鬧著玩兒的手段提議拿幾條吊褲子的背帶送給這些貴婦人,接著就從包裹之中取下了一個打開了它。這原是一種詭計,包裹裏裝的是許多襪子吊帶。
這些吊帶,有些是用藍綢子做的,有些是用粉紅綢子做的,有些是用大紅綢子做的,有些是用紫綢子做的,有些是用青蓮綢子做的,有些是用閃光的紅綢子做的,都有一副用兩個互相摟著的鍍金愛神鑲成的金屬圈子。這些姑娘們都歡喜得叫起來了,隨後都仔細觀察這些樣品,顯然又被女接觸一種裝飾物件的天然慎重態度所拘束了。她們用眼
或者耳語來互相詢問,也同樣互相答複。而馬……
《戴家樓》全文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