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苗·伊凡諾維奇·普羅哈爾欽先生住在烏斯季尼娅·費多羅夫娜家一個最黑暗、最不起眼的角落裏。此人有了一把年紀,思想健全而且不喝酒。因爲普羅哈爾欽先生官職低,薪給的雖然完全符合他的工作能力,但數目終究很少,所以烏斯季尼娅·費多羅夫娜每月只收他五盧布的房租,再多就怎麼也不能再要了。有的人說她有她的特殊的盤算。不過,不管您怎麼說,普羅哈爾欽先生好像要故意報複那些好惡毒嘲笑別人的人似的,居然成了女房東的
信,深得她的歡心,當然這是從光明正大這個意義上說的。應該指出的是:烏斯季尼娅·費多羅夫娜是非常可敬、身材粗壯的女人,對于葷食和咖啡,特別喜愛,每逢齋期,她可是費了大勁才熬過來的。她家經常住著幾位房客,他們付的房租錢,比謝苗·伊凡諾維奇付的多一倍,但是他們爲人並不老實,恰恰相反,他們毫無例外地都是“惡毒的嘲笑家”,經常嘲弄她這個孤苦無靠的婦道人家,所以他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就不怎麼高了,只要他們不付房租,她不僅不讓他們進房裏來睡覺,而且不想在自己的房子裏見到他們。自從一個好酒貪杯的退休人員被送進沃爾科沃公墓以後,(其實不如說他是一個被開除的人員來得恰當)謝苗·伊凡諾維奇便加入了女房東的寵信者的行列。這個被開除的人雖然一只眼睛被打瞎(據他自己說是因爲勇敢),一條
被打斷(似乎也是勇敢所致),但是他卻贏得了烏斯季尼娅·費多羅夫娜所能給予的全部好感和歡心。如果不是酒醉醺天,最後悲慘地死去的話,他還會以她的走卒和食客的身份活很久的。這一切還是在砂石街時發生的,當時烏斯季尼娅·費多羅夫娜才只有三名房客,其中至今還保留下來的只有一個普羅哈爾欽先生了。後來遷到新居,開辦了一家比較豪華的旅館,房客就將近十位了。
不知道是普羅哈爾欽先生有著難以改正的缺點呢,還是他的同房夥伴們個個都有同樣的毛病,反正從一開始,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就不融洽。我們在這裏要指出的是:烏斯季尼娅·費多羅夫娜的新房客一個個都相得像
兄弟一樣。他們之中,有的是同事,每月一號領到薪
就玩牌賭錢,多是打紙牌,玩法老、普列菲朗斯和比克斯①,相互把薪
輸個精光。有時一高興,就全
出動,去享受所謂咝咝發響②的生活瞬間,有時候他們也談高雅的事情,但在這種情況下,往往發生爭吵。因爲這一夥人頭腦中的偏見少,所以即便在這種爭吵的情況下,他們互相之間的團結,一點也沒有受到破壞。房客之中表現特別突出的有:馬爾克·伊凡諾維奇,一個聰明的飽學之士;其次是房客奧普列瓦尼耶夫;再次是房客普列波洛維科,也是一位謙虛的好人;還有一個季諾維·普羅科菲耶維奇,此人一心一意想跻身上流社會;最後是文書奧克安諾夫,他當時差點從謝苗·伊凡諾維奇手中,奪去了第一
信的桂冠;此外還有另一個文書蘇吉賓,平民知識分子康塔列夫以及其他的幾個人。但是謝苗·伊凡諾維奇似乎並不把他們視爲同類。當然,誰也不希望他壞,而且他們最初對普羅哈爾欽的評價還相當公允。用馬爾克·伊凡諾維奇的話來說,他們認爲普羅哈爾欽是個
格溫和的好人,雖然不是出身名門,爲人卻忠實可靠,也不吹牛拍馬。當然有缺點,但是他吃虧倒不在這裏,而是吃虧在自己缺乏想象力上。除此之外,雖然如此缺乏自己的想象力,普羅哈爾欽先生在外表和風度上也不能使任何人感到吃驚,以取得特別有利于自己的效果(一些好嘲弄人的家夥對此特挑剔),不過他的儀表倒還過得去,似乎不成問題。而且作爲聰明人的馬爾克·伊凡諾維奇已經正式充當謝苗·伊凡諾維奇保護人的角
,他用優美的語言、華麗的語
相當成功地宣布:普羅哈爾欽先生是個上了年紀的
面人,他拈花惹草的時代早就過去了。這麼說來,如果謝苗·伊凡諾維奇不善于與人相
的話,那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自己,責任全得由他來負。
①是三種紙牌遊戲的名稱。
②指喝啤酒。
頭一件引人注意的,毫無疑問是謝苗·伊凡諾維奇的吝啬和愛財如命。這一點馬上就被人看出來了,受到了人們的注意。因爲謝苗·伊凡諾維奇怎麼也不肯把他的茶壺借給任何人,即便是借用很短的時間也不行。在這個事情上他實在做得有點過分,因爲他自己根本不喝茶,即使很需要的時候,他也是喝一種味道挺香的汁。那是他用大量儲存下來的野花和一些有葯
的野草熬煎出來的。而且他吃飯的方式,也與其他房客大不相同。比如說烏斯季尼娅·費多羅夫娜每天給大夥兒提供的午餐,他是決不吃的,因爲一頓午餐值半個盧布。謝苗·伊凡諾維奇則只能花二十五個銅戈比,從不超過,因此他只買一份一份的飯菜,或者只要湯和餡餅,或者只要一份牛肉,經常是既不要湯,也不買牛肉,而是就著大蔥、
渣、酸黃瓜或者別的佐料吃面包,這樣就便宜很多。只有在身
實在支持不住的時候,他才要半份午餐……
傳記作者在這裏必須承認,他無論如何也不敢說那些一文不值的、低級的、相當微妙的,對于某些高雅文愛好者來說甚至是不堪入目的細節的,可是這些細節中卻包含著這篇小說主人公的
格特點,一個居于統治地位的特點。因爲普羅哈爾欽先生遠遠不是像他自己有時所說的那麼窮,甚至經常沒錢吃飽肚子。其實,恰恰相反。他之所以如此不怕害澡,不怕別人議論而做出這種令人作嘔的事來,純粹是爲了滿足自己的怪癖,是出于吝啬和過分的小心謹慎,這在以後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但是,爲了不使讀者感到厭煩,我們打算略去對謝苗·伊凡諾維奇所有怪癖的描寫。我們還打算略去對他的全部著的描寫,其實這種描寫,對讀者來說,倒是十分有趣和非常可笑的。要是不是烏斯季尼娅·費多羅夫娜
自出面證明,我們恐怕不會提到:謝苗·伊凡諾維奇一輩子怎麼也下不了決心,把內
下去洗,即使好不容易下了決心,那也是極其難得一見的事件,時間間隔之久,完全可以使您忘記襯
在謝苗·伊凡諾維奇身上的存在。房東太太在供詞中宣稱:“謝苗·伊凡諾維奇麼,我的心肝寶貝,但願上帝溫暖他的心。二十年來,他沒羞沒臊地,把我的房角落搞得臭氣熏天,在他活著的時候,不但經常頑固地拒絕使用襪子、手帕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甚至有時候赤條條地光著身子,不穿任何
服。”這是烏斯季尼娅·費多羅夫娜從破屏風後面,
眼看到過的情景。謝苗·伊凡諾維奇死後,這樣的說法就傳開來了。但他在世的時候是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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