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格組合是人物分析的一種新興理論。如果一個人的
格中真的存在多元組合的話,那麼,彭德懷無疑可以算作最好的典型了,在他的身上,純樸與憨厚比肩,倔強與執拗攜手,大愛與大恨並行,且在每一方面都不乏深沈和執著。人們不禁要問,這種複雜而又矛盾的
格本身,于他是一種幸運,還是潛伏著的禍根?
彭德懷算不上偉人,他只是一個從窮鄉僻壤走出來的不同尋常的凡人。貧窮、困苦、受欺的下層生活是他降臨到這個世上之後感受最早、最深的人生驗,純樸、善良、寡慾的下層農民是他成長過程中接觸最多、感慨最強烈的衆生群
。這一切,構成了他人生的起點,是他生命的根基和源頭。
也許正是帶著這種刻骨銘心的人生驗和感慨,從這一起點出發,彭德懷由一個沿門乞討的叫化子,地主家的放牛娃,受人剝削的煤礦工,舊式軍隊中的普通一兵,一步一步走向了紅軍,走向了共産
,走向了爲他所熟悉和愛戴的窮人謀利益的事業,直到成爲一個受人尊敬的將軍和
政要人。
但是,在他人生的每一個過程之中,他都始終未敢忘懷他的生命之源,並不斷從中汲取新的動力。他曾在《彭德懷自述》之中說過這樣一段話:
童、少年時期的這段貧困生活,對我是有鍛煉的。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常常回憶到幼年的遭遇,鞭策自己不要腐化,不要忘記貧苦人民的生活。因此,我對幼年的生活經曆,一直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的確,在這位生于農民,長于農村,從窮鄉僻壤來到繁華都市的元帥的格深
,有著極強的農民意識和擺
不掉的農民情結。
這種農民情結的最直接的表現,便是他對下層群衆真摯的厚愛和對欺壓人民、剝削別人的地主階級的刻骨仇恨。
彭德懷愛勞動群衆勝過愛他自己的生命。正是從這種本能的厚愛出發少年時期的彭德懷便有了明顯的殺富濟民、爲下層群衆謀利益的思想和行動。在湘軍當兵期間,彭德懷便秘密組織成立了“濟貧會”,並製訂了以下綱領:1.滅財主,實行耕者有其田;2.滅洋人,廢除不平等條約,收回海關、租界,取消領事裁判權;3.發展實業,救濟貧民;4.實行士兵自治,反對笞責、罰和克扣軍饷,實行財政公開。從這一章程我們可以看出,彭德懷成立“濟貧會”的根本目的和出發點,是反對剝削和壓迫,爲下層人士謀利益,並已和
家的存亡聯系到了一起。另外,從當時中
的狀況來看,彭德懷成立“濟貧會”時,中
正
于外有列強瓜分,內有軍閥混戰,人民生活于
深火熱之中的舊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這時的彭德懷還只是舊式軍隊中的普通一兵,並沒有找到中
共産
,沒有系統地接受西方的進步思想,因此,彭德懷成立“濟貧會”,完全是出于樸素的階級情感以及他所
驗到的下層生活,而幼年時所積累起來的對貧苦群衆的感慨和同情,無疑是其中最主要的因素。
新中成立以後,彭德懷當上了
防部長,但這種植根于
格深
的農民情結並未因職位的升遷而減弱。相反,正是出于這種對人民群衆無私的厚愛,使他經常深入下層群衆之中,了解他們的疾苦,爲他們的不平而鳴。1958年,當他去西北考察時,一個貧農家五口人共用一條褲、合蓋一條被的淒慘狀況使他傷心落淚;在湖南考察時,由于急于向人民公社化過渡而造成的廣大群衆無
棲身的景象使他怅然神傷;在去廬山開會途中,火車站成群成群的難民更使他難過得食不下咽。他沒想到,他爲之奮鬥了大半生的勞苦群衆,在革命成功後。仍然過著這種可憐的生活。這一現象促使他對大躍進和人民公社進行了深刻的思索,並在廬山會議上提出不同的意見和看法。雖然因此而遭到批判、之後又被罷官,但他內心無憾,他堅信自己,也相信曆史會對他作出正確的評價。
“世界上絕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與這種對勞苦群衆的厚愛相反,彭德懷對剝削、壓迫窮人的地主階級恨得咬牙切齒。《彭德懷自述》中記述了這樣一件事:
彭德懷在湘軍當兵期間,湖南南縣有個惡霸地主歐盛欽,仗著他哥哥是督軍署的高級少將參議,仗勢欺人,橫行鄉裏,“無惡不作,爲害群衆比土匪還甚”。彭德懷得知此事後,經過一番調查,便在一個晚上化妝來到歐家,殺了歐盛欽。後來事情敗露,彭德懷也被迫逃離湘軍。
在彭德懷的眼裏,也許可以容得沙子,卻絕對容不得這種人的存在。雖然他以後曾將這一舉動概括爲“打抱不平的英雄主義思想”,但這一自發的舉動所賴以産生的心理原因,在當時恐怕是很難用“打抱不平”幾個字來概括的。
彭德懷農民情結的另一表現,便是他對農村生活本能的眷戀和向往,並能怡然自得地生活于其中,成爲其中普普通通的一員。廬山會議之後,彭德懷被罷免了防部長之職,不久,他給毛澤東同志寫了一封信,具
談了他今後的打算,其中一條是:“作些社會調查,自食其力地參加一些生産勞動。”
毛澤東以其“年歲已高”爲由拒絕了他。幾年之後,他又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表示“下決心當一輩子農民,去外地營農場當農民”。在這期間,他舉家從中南海遷到北京西郊的吳家花園,這雖然是個小村莊,而對彭德懷來說,卻如同鳥又回到了森林,魚又回到了
中。一到這裏,他便高興地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鋤頭一響,不愁吃穿!”其興奮和激動之情是溢于言表的。在這裏,他和身邊的工作人員一起植樹墾田,積肥種麥,過著自食其力的生活。書是他的知己,村民是他的朋友。這種安然自得的生活,彭德懷一直過了六年。
寄情田園山,借以慰藉心靈的創傷,是仕途失意的中
古代文人的普遍選擇。幾百年前的陶淵明便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並以其“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等詩文名句而爲後世所稱羨。但彭德懷的向往農村和陶淵明的皈依田園有著本質的不同:陶淵明是封建地主階級中失意的一員,彭德懷則是苦大仇深的受壓迫者中覺悟的代表;陶淵明是迫不得已而爲之,彭德懷則是出于生命本能的自然回歸;陶淵明是歸隱,彭德懷則是尋根。這是我們在談到彭德懷農民情結時所必須強調的一點。
彭德懷的農民情結,還過多地表現在他對事物農民式的觀照方式上。他缺少哲人的遠見卓識和睿智洞察,而多是從本能的經驗出發,憑借已有的結果來推測斷定事物或人事的功過是非。這一點,也許彭德懷自己也早已有所認識,在他的《彭德懷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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