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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馬季

第2小節
中國人物紀實作品

  [續我的父親馬季上一小節]法不知源于何人,起自何時,卻是百分之百的謬誤。“文革”六六年開始時,全guo各單位都在成立“革命委員會”,最初的組成也是各單位的領導人物。我父qin當時是業務尖子,被委以副主任之職,他還沒有完全搞清楚這“副主任”管什麼事的時候,就刮起了打擊劉少奇反動路線的風。這時候說唱團才出現了真正的造反派,我父qin象許多在位者一樣,成了理所當然的打擊目標,被冠以“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白專道路的代言人”的帽子。但是這比起其後的大批鬥還算是“和風細雨”。我母qin就是在這時候經人介紹認識我父qin的。當介紹人向我母qin提起馬季的時候,母qin憑聽廣播得來的印象問:“那不是老頭子嗎?”

  他們的第一次約會是父qin帶母qin去看批判他的大字報。在當時文工團的所在地——粉樓,大字報鋪天蓋地,給母qin留下很深印象。我後來一直認爲父qin這招很高明,一種絕妙的lang漫,一種“是真名士自風流”的lang漫。

  從他們結婚到生我,父qin都是在被批鬥中渡過的。母qin抱著那個“特大號”的我從哈爾濱回到北京,父qin想請一天假到車站接我們,結果只被批准半天,下午他依舊回單位接受“幫助”。很多人以爲“文革”時噴氣式的批鬥大會不會被用在我父qin這個年齡的一代人身上,在這一點上,父qin可能是個例外。除了他個人的專場批鬥會外,他也常“榮幸”地被“邀請”在別人的批鬥會上出席陪綁。他後來也常說他的第一場“專場晚會”是在文革中而非以後的一九八八年。

  我父qin一共去過兩個幹校,第一個是在黑龍江省嫩江地區,後因林彪一號文件,全部撤回關內,重設在河南淮陽地區。當時中直機關的幹校農場都在那一帶,史稱“關內第一大場”。相聲是“四舊”,不許說,很多和他一起去幹校的演員都以爲這輩子再也幹不了本行了。可是父qin相信總有一天相聲能回到舞臺上。七三年從河南回到北京,他立即開始繼續他的創作。那時的環境可想而知,凡文藝作品必須以“三突出”爲原則。父qin在文革中的第一個作品“友誼頌”,寫成之後修改了七個月,勉強通過了上面的審查,但電臺還是不敢播,因爲文革以來從沒有播過相聲。一個極偶然的機會,八一電影製片廠拍攝“五一”的紀錄片,其中攝取了七分鍾“友誼頌”的片段,姚文元在審片時只說:可以吧。紀錄片放了,電臺的人才敢在廣播中放錄音。父qin的三個作品“友誼頌”、“山鷹”、“海燕”是文革中僅有的相聲,也是那個年代僅有的笑聲,直到今天,還有不知就裏的年輕人認爲相聲是從“友誼頌”以後才有的。

  隨著“四人幫”的倒臺,相聲在全guo範圍內掀起了一個gāo cháo,“舞臺風雷”、“新桃花源記”等都是觀衆耳熟能詳的段子。一九七七年在人民大會堂的guo宴上,葉聖陶老人興沖沖地端著酒杯走到我父qin桌前祝酒,連聲誇贊“新桃花源記”:“馬季呀,相聲就是要寫這樣的。好!有知識,有意思!來,祝你成功!……”電視進入每一個家庭,對于公衆人物的形象深入人心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這段時間也正是我父qin在他事業上走向完全成熟的時期。八十年代以來他佳作紛呈,舞臺表演也漸入爐火純青之境。八三年開始的春節晚會尤其令人印象深刻,八五年全guo十大笑星評選中他名列榜首,八八年爲紀念他舞臺生活卅年而舉辦了“馬季相聲作品演出會”,在全guo進行巡回演出,盛況空前。九十年代他的十幾名弟子在蘇州舉行“謝師會”,在文藝界傳爲佳話。

  妙語如濤動遐迩

  三分入木寓歡嘩

  燃犀燭怪長瘐筆

  煉石補天學女娲

  這是著名畫家範曾題贈我父qin的一首詩。卅五年來,我父qin創作大小三百多個相聲作品,門人弟子中有姜昆、趙炎、馮鞏、劉偉、黃宏……活躍在各種舞臺上。他自己則依然在不斷的創新中,他的藝術生涯還沒有畫上句號。

  公衆人物的意思往往是被公衆關心和議論的人物,舞臺上的父qin帶給觀衆笑聲,生活中的他卻經常遇上煩惱。他每次出門總是被路人認出,認出後就是“中guose”的圍觀。其實所有人都是出于好奇和喜歡——這馬季到底和電視上長得一樣不一樣?但誰也不想這些“好心”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時,就夠他受的了。我來澳洲前幾天,父qin想帶我去西單買yi服,車停在胡同裏,他剛出胡同沒有十米就讓人圍起來了,東西沒買成,回到車裏他對我說這是他十五年來第一次來西單。我們家就更甭提了,只要父qin在家,就總是人流不斷,從早上十點到晚上十二點。其中有朋友、同行、他的學生、同事、認識的、不認識的,什麼人都有,還有很多是從外地來北京找父qin學相聲的。就連廣播電視部門口站崗值勤的武警都知道我們家地址。一有人找馬季,立刻往我們家趕,中飯晚飯常常是一大桌人。說起這些,我就覺得我母qin很了不起,她是中guo唱片公司的音樂編輯,兼顧自己事業的同時,還得幫父qin料理裏裏外外。另外就是社會上流傳的各種流言蜚語,今天馬季倒賣黃金了,明天走私讓人抓起來了……開始的時候,家裏人還真著急,時間一長全都見怪不怪了。也許這些都是名人的代價。

  很多人問我:“你有沒有跟你爸爸學說相聲?”我回答說:“沒有。”的確沒有。父母從小就不讓我往這圈子裏進,也壓根兒沒想讓我幹這行。可是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裏,耳濡目染的,多少受了些薰陶。馮鞏以前對我說:你早晚得幹這行。會否被他不幸而言中呢?只有天知道。

  中guo古語說:父母在,不遠遊。我不是個孝子,作爲獨生子不能陪在父母身邊。七年前我只身來澳,臨行前夜,父qin給我講了他十三歲去上海學徒的經曆作爲臨別贈言。我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七年來我在澳洲一事無成,每思及此,終有愧爲人子之感。

  寒夜將盡,東方既白。無論父qin這次來澳能否成行,相信我不久就可以見到他了。□摘自澳大利亞《華聯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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