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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這樣一個母親

中國人物紀實作品

  作者:李南央

  (上)

  (作者父qin李銳,中共高級幹部,中共內部著名開明民主派。曾擔任中共領導人高崗、陳雲、毛澤東的秘書.)

  不記得是什麼人說的,每一個成功者的背後,都有一位偉大的母qin。是否有人統計過其確切xing的百分比不得而知,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所有寫母qin的文藝作品,如高爾基的"母qin";所有寫母qin的記實文章,如朱德的"母qin",無不是歌頌xing的。我取稍有貶義的"我有這樣一個母qin"作爲此文的題目,是因爲我的母qin無從歌頌起。但是她是一個奇特的母qin,奇特的一定要寫出來。我的朋友和熟人中,鼓勵我寫她的遠比鼓勵我寫父qin的多。盡管父qin的一生充滿了跌宕起伏,更具戲劇xing

  我寫此文還有另一層意思,就是希望我的母qin能看到這篇文章。許多當面她不能容我講下去,也因此而永遠沒有機會聽到的話,我都寫在這兒了。人在這個世界的最後時光裏,能聽到自己女兒對自己的評價,也應算是一種難能可貴之事吧。不知母qin是否能這麼想。我自己如果能有這樣的收獲,是足以自慰的。

  人生是有許多巧合的。1993年,父qin來美guo參加科羅拉多大學的研討會之前,威廉女士正在拍攝"中guo革命"(chinainrevolution)的第二集。聽說父qin即將訪美,約了采訪他。父qin到美後,爲了了解威廉女士作片的宗旨和製片shui准,我們特意從哈佛大學費正清中心的圖書館找來"中guo革命"的第一集看。當放到中guo抗日戰爭一段時,我突然發現一個講演的女學生頗象我mama,但是沒敢吱聲,因爲不知父qin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沒想到老頭子先叫停了:"再放一下,剛才那個鏡頭好象是範元甄。"

  我這才說:"我也覺得有點象。"我們把這段又看了一遍。"沒錯,就是她!這是範元甄在武漢歡迎世界學聯代表團的集會上講演。

  聽說她的即席發言大出風頭,王明一下就看上了,說”這種人應該是共産dang員”。事後找人了解,才知道範元甄早就是dang員了。"

  母qin和父qin同時出現在一部曆史記錄片中。前者的鏡頭幾乎是一晃而過,記錄下的恰恰是她一生中僅有的瞬間的燦爛(陳伯達在延安說過:"小範是開花不結果的人物。");後者的鏡頭反反覆覆地在影片中出現,還被選做了片頭。映現了他越到晚年越如晚霞般絢麗,學術名氣和社會地位愈見升高。父母倆人合了分,分了合,而最終歸于殊途的人生之路所折射出的半個多世紀的滄桑變遷,令人唏噓不已。

  mama年輕時很是得意過的。先是抗戰初期,擔任郭沫若領導的政治部第三廳所屬演劇九隊負責人,後任重慶"新華日報"記者。

  周恩來夫婦視她爲女兒。她到延安後,周恩來qin自寫信給她,情意切切,還附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母qin一直珍藏著。解放初,她在協和醫院作手術,周恩來去看張西曼,聽說小範(過去的老人,至今都叫我ma小範)也在這裏,特意去病房看了她,轟動了醫院。母qin在延安時,是有名的四大美女之一,還有四大美男子。三個美男都找了醜女,只有李銳和範元甄,大家公認,才華,相貌不相上下,是天作地合的一對兒。

  我爸多次對我說:"你ma比我有才華。"好多認識我ma的老幹部都對我提起過當年延安關于憲政的演講比賽,我ma代表馬列學院扮演guodang代表,結果把抗大的共産dang代表給辯論倒了。事後,大家笑傳了很久。mama跟我講起過在延安兩次見到毛主席。一次在清涼山的小路上。她上山,毛主席帶著警衛員下山,主席閃到一邊說:"小範同志你先走。"mama很是驚訝主席會知道她的名字。還有一次,她在窯洞前紡線,突然看到紡車前站住一雙大腳,一擡頭,是主席微笑著看著她紡線。可見,mama當年在延安確實是很引人注意的。

  一二。九運動時,父qin代表武漢大學,和代表一所教會中學的母qin在武漢秘密學聯相識。1939年,母qin十八歲與父qin在重慶八路軍辦事chu結婚。那天,父qin說葉劍英莫名的興奮,跑上跑下地給他們照相。mama後來告訴我,史良曾爲她惋惜"結婚太早了!"

  在我懂事後,母qin曾反複多次地向我提到此話,永遠地後悔自己年輕時的選擇,好象毀了她的一生。婚後不久,倆人同去了延安,當時周恩來不在重慶,回來後還責問爲什麼把小範調走。

  好在知道我mama到延安進了馬列學院,也就沒再說什麼。能進馬列學院,是mama一輩子覺得比人高出一頭的資本。她認爲"抗大","女大"那是給剛參加革命的人辦的,而馬列學院是只有真正的成熟的革命者才能進去的。究竟是否如此,我不得而知。

  但是馬列學院的資曆確實讓她認爲具有與衆不同的身份。1941年,延安精簡機關學校時,成立了中央政治研究室,任弼時任主任,實際工作由陳伯達負責。mama在該研究室的guo際組工作。抗戰勝利後,母qin隨父qin北上熱河,很感到失去了自我。

  延安第一次懷孕的孩子出生後就死了。第二個孩子(我哥哥)在承德撤退時的路上落生在卡車上。到熱河後,她始終不愉快,跟爸爸不斷地吵鬧。直至到派至北平,參加了dang辦的北平"解放報"的工作,心情才好一些。以後南下,任接收長沙自來shui公司的軍代表,後調京任石景山發電廠的副廠長。再以後就一直在航空工業部工作。

  解放初期沒有現在那麼多部委,航空工業部當時只是二機部的第四局。機關大院在宋慶齡的宅第旁,鄰著積shui潭,院內有一個小湖。我就在那兒跟mama學會了遊泳。文革時被改成衛生部了。現在不知歸了誰。第二個五年計劃中,guo家開始興建大型guo營企業,共産dang要培養自己的知識分子管理這些企業。不記得是56年還是57年,mama被送進北京航空學院的調幹班學習。畢業後,mama進了航空工業部自己辦的第一個大型儀表廠-對外稱青雲儀器廠,對內代號232廠,當了總工程師。記得我曾爲mama能在有代號的保密廠任職,感到特神秘,特興奮。79年我調到北京高能物理研究所工作後,工廠裏有從232廠調來的工人和工程師。他們都記得我ma,說我ma極有風度,特別能幹。她的一生在那時達到了頂點,以後再也沒有超過這個職位。

  退休後雖享受副部級待遇,只是個名義,沒有什麼實質意義。mama在這個新的,令她興奮和滿足的位置上並沒來得及真正做些什麼,1959年廬山會議,爸爸被打倒。她立即一落到底,被發配到熱chu理車間當爐前工,接受改造,身ti隨即徹底垮掉。剛解放時她得了甲狀腺機能亢進,北京協和醫院在她身上第一次由中guo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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