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二小
慵困倦怠地躺在
上胡思亂想著什麼。晨光已透過窗幔斜灑在被子上。窗簾是黯紅
的，雖然窗外遠
的街上已是車
馬龍，人流不息，天空已是雪亮燦白，一清如洗，房間裏卻仍然是一片黯黯淡淡的暖顔。黛二小被松軟的被子擁裹著乏乏的不想起來。那被子是淡紫的，這顔溫馨，優雅、高貴，散發出一
女人獨有的特質。她的身
裹在被子裏瘦瘦的一束，像一縷光線，輕盈柔軟地抹在上…
黛二小的頭有些疼，早晨一睜開眼睛第一個感覺就是從她的太陽穴深、眼眶四周以及上牙裏邊隱隱約約渾渾然然散發出一遙遠又近逼、淺淡又深刻的疼痛，好象不是睡完一整夜覺剛剛醒來，一而是熬了一夜神思正准備努力去睡而又無法睡著。
黛二小長期有這種周期
頭疼的毛病，以前她不知道這種頭疼緣于何故，就從家裏翻出幾本醫葯方面的陳年舊書來看。家裏的書很多，可是沒人搞醫，便沒有醫書。好不容易找到一本破得不像樣的《赤腳醫生手冊》，書上第一頁赫然寫著：把醫療衛生的重點放到農村去。黛二想這肯定是她母
早年下鄉改造時帶回來的土貨，她甚至從那書頁上聞到一黑亮亮的田地裏稻的清香以及秋日陽光下田壟上玉米的金黃。于是，黛二小把它丟到衛生間的紙筐裏去，又翻別的醫書。可一轉身，覺得不合適，又把那書撿回來。母這輩子沒扔過什麼東西，連黛二上幼兒園時穿的小襪子都不扔，黛二每每總是趁母不在家稀裏嘩啦把家裏的陳年舊物席卷一空扔掉，母雖像守護紀念品一般守護那些久遠年代的破爛，但黛二小偷偷扔掉，母卻也沒發現什麼。黛二想，這書扔到衛生間紙筐裏被母看到，又得說她敗家子。樓下正有收廢品破爛的吆喝聲，于是，她走到陽臺上，朝著樓下地上攤散著的廢報紙、破鍋爛傘投去。
黛二小看的第二本醫葯書是她自己從書攤上買來的《實用中醫精神病學》，這書並不只是講精神病，更多的是講由精神因素引起的各種疾病，從人的神經類型、心理氣質、
陽虛實等等方面入手談開去，黛二一邊看一邊自我分析，然後對症下葯，選中了天麻丸和地黃口服液。斷斷連連吃了一段時間不見效，她就不吃了。
直到前幾天，她才從一本美
人寫的《女的恐懼》中得知自己患了女人獨有的壓力症，這書是她去年底從紐約帶回來的。書上寫患此症的女人有以下幾點症狀，各人不一：
閉經（月經喪失）
*道*攣（交疼痛）
經前期緊張（多症狀頭痛）
感缺乏（阻止喚起）
黛二小想，幸虧自己的症狀只是頭疼，要是再有別的，可多麻煩。黛二生得
弱，秀麗，眼睛又黑又大，妩媚又顯憂郁，芳齡二十六歲，雖還未結婚成家，但方面的知識已著實不少，寫本《女困惑大全》估計已不成問題。女友們有了什麼問題，比如前一時期缪一妊娠反應很重，吐得死去活來，就來向黛二討教咨詢；比如麥三，平時與男人們眉來眼去，勾肩搭背，牽人心魄，可到了關鍵時候，誰要幹真格的，那可沒門。遇了問題，她也來找黛二。三女子都算得上好看，但又各有不同。缪一淒豔而詭秘，諱莫如深又像簡單無心，使人鬧不清她是過于老成還是太天真幼稚；黛二瘦削清秀、內心憂郁，身上散發一子知識女的多愁善感、孤獨傲慢；麥三天生麗質，天真明亮，熱情虛榮。三女子並無血緣關系，只因以前格外要好，好得有時使男人們
不進來，望而興歎，她們便私下裏按年齡由大到小排成了一、二、三。
黛二出生在書香世家，父是一位著名的文學教授。多年前去世後留下一屋子書，黛二從小耳溺目染。習文弄墨，不免染上愛好文學藝術而又沒什麼大出息的那種“半截子”人的毛病，情敏感、憂慮、激動、誇張，有時還寫首詩什麼的，憂傷一番，但始終沒上路，不是她父那塊料。黛二這種頭疼的毛病大概也是她的神經類型以及情特點使然。
這會兒，黛二倦意十足地躺在上不想起來，她把雙臂交叉抱在
前，兩膝屈著，側身而臥。這姿勢使她産生某種空虛，由于空虛，又産生某種幻想，又由于幻想，使她感到某種深刻的孤獨。她把手在自己弱不禁風的軀上撫摸了一下，一根根肋骨猶若繃緊的琴弦，身上除了骨架上一層很薄的脂肪，幾乎沒有多余的東西。然而一雙飽滿的
房卻在黛二小瘦骨伶仃的前綻開。幾個月前，這身這房還在一雙男人的大手裏揉弄，無論那種撫摸是否幸福，黛二畢竟感到與自己之外的東西在交融。這會兒，她的的確確只有自己一個人了。黛二不由自主把手伸向自己的部抱緊，仿佛重溫什麼，回味什麼。她想起了她的一個叫墨非的男友曾經對她說的話：“黛二，你不能獨自在河邊漫步，你過于自愛，我擔心你會跳進河裏擁抱你自己。”想到這兒，黛二不覺渾身一陣寒冷。
這幾年來，雲雲雨雨，陳倉暗渡，黛二著實接觸過幾位男人，但她的內心始終沒有被調動起來，肉的充實無法替代精神的某種要求，而沒有精神，與男人在一起就像幹活一樣沒激情，激倩和快感從某種意義上講是兩回事。黛二小稱某種快感爲“愉快的力勞動”。老實說，黛二並不很感，她的瘦削與柔弱使男人們見了就生出心疼與憐愛之情，就想保護她，但多數情況下男人並不想蹂躏她。黛二小本身對這種缺乏精神的“愉快的力勞動”也沒有表現出足夠的熱情。所以常常落得精神與肉全孤獨的境地。爲此黛二頗感遺憾，她很羨慕麥三，麥三高大豐滿，慾飽滿旺盛，離開男人三天就活不下去。據麥三的丈夫墨非講，麥三做起愛來就象秋天裏金黃的麥
起伏跌宕，悅耳動聽。黛二小自愧弗如。她想，除了工作，總得有些業余愛好，喜歡做愛也是一種業余愛好。畢竟要比什麼業余愛好全沒有要好。
黛二小躺在上盤算起自己的那個周期日子。快了，快了，來了就不頭疼了。她正想著，望著一室的寂然正要習慣地沈浸到對往事的追憶或對未來的冥想，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僅憑那電話鈴聲的叫法以及來電話的時間、她就能大致斷走這來者肯定是個侵略極強的老熟人，他覺得他有權力讓電話鈴頑強地叫下去，他知道黛二小這會兒肯定在家，無論她起沒起也無論她想不想接電話，她都不得不拿起話筒和他說話。缪一的電話就不這樣，她總是讓電話怯怯地叫上兩聲，如果沒人接，就會周全又貼地想黛二這會兒正忙著什麼，也許正在衛生間，也許正和男朋友密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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