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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告別

第3小節
陳染作品

  [續無處告別上一小節]非就自己樂起來,自己大小也是個文化人,雖然當個小記者瑣瑣碎碎沒什麼大出息,但總不至于連自己是男人還是公狗都鬧不清楚。不是有個名人說過嗎:“與人爭辯就表示自己已經糊塗了。”于是墨非住嘴,只是嘿嘿發笑。麥三見他沒有回聲,竟敢以無聲嘲笑她,就說:“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離婚算了。”可到了夜裏,白天說的一切便都不算數,麥三又變成了熱情的麥lang

  黛二小jie一邊走路一邊沈思。她又想起了麥三與墨非的另一次戰爭。那是由海灣戰爭引起的。當時海灣危機日益逼近,墨非緊張忙碌得顧不上吃飯和喝shui,下了班就坐在收音機旁撥呀撥,美guo之音、英guobbc、蘇聯、朝鮮、臺灣,凡能滋滋啦啦調出聲的任何臺都聽。聽完,就到了電視新聞節目時間,墨非又一屁gu坐在電視機前。麥三叫他吃飯,他像沒聽見一樣;麥三把飯碗端給他,他連頭也不扭一下。老婆終于按捺不住,說:“有病!你忙什麼急什麼?你又不是薩達姆·侯賽因,裝什麼革命家呀,馬克思寫《資本論》還一邊啃面包一邊寫呢,溥儀皇帝還坐在馬桶上一邊屙屎一邊批閱guo家大事呢。”

  墨非說:“你沒看我這兒忙得不行嗎?”

  于是老婆麥三長叫一聲:“好呀,海灣戰爭比我還重要,這日子沒法過了。我告訴你姓墨的----門在那兒!”

  墨非說:“等海灣戰爭完了行不行,我這兒忙著你又不是看不見。”然後他把食指豎在嘴chun上噓了一下,叫老婆別再出聲,繼續埋頭專注于海灣動態中。

  黛二小jie一邊買菜一邊在yin雨來臨之前變得淒涼了的街頭湧滿思緒。空氣chaoshi起來,街旁的綠草和矮樹上露珠閃爍。黛二覺得自己握著菜兜的手有些發麻,就把菜兜換到另一只手上去。她舉起那只發麻的手觀看,深深的勒痕把那只手分隔成兩種se彩,一半青白,另一半紫紅。她把這只忽然變得畸形了的手撫在自己的大tui上輕輕滑動。黛二小jie善于發現和ti察自己的感覺,包括生理的,心理的,當那感覺一失去平衡,她總能迅速地做出反應並使之重新恢複平衡。

  黛二想,墨非老婆每次鬧離婚不是我幫他們調和?可我的事你們從來也不上心!黛二懷著憤懑的心情買了肉菜回到家。

  “墨非已等在門口了。

  “我一猜你就給我買好吃的去了。”他說。

  黛二淡漠地說:“看你這肚子,跟懷孕五個月擬的。”

  “真可惜不是這麼回事,虛晃一著。”

  黛二把菜袋往他手裏一丟,仍是沒好氣:“拿著。”然後開了房門,徑自進屋,換了拖鞋。

  “不就是肚子鼓了一點嘛!你等著。”墨非說罷一頭紮進衛生間,黛二楞楞地站在那兒,一會兒,衛生間裏嘩一陣沖shui聲,墨非出來了。

  “看,怎麼樣,平坦了吧。”

  黛二哭笑不得,轉身進廚房洗菜燒飯。

  黛二實際上很懂得墨非那輕松自如的表面之下所掩飾的東西。兩年前墨非曾玩命追求過她,窮追不舍一年零兩個月之久,後來麥三無比投入地愛上他,才結束了那一切。墨非轉頭火速與麥三結婚,快得使人覺得他跟賭氣似的。墨非不是走死胡同鑽牛角尖的人,夫妻不成,仍願和黛二做朋友。雖說墨非一直沒有過越軌之舉,但黛二清楚他心裏的願望並不是沒有。

  黛二很想提起她工作的事,但忽然覺得這種拜托毫無力量。她深信女人是用情緒思索,男人是用屁gu思索。她頗知時下美女們和那些不算美但也不算醜的女人們是如何利用男人們的特點過五關、斬六將、攻破天下、百事百通的。麥三就曾經說,“你以爲那公關小jie、女經理容易哪,憑什麼這錢這好事往你身上跑而不往別人身上跑!那錢不是幹出來的,是睡出來的。”當時黛二很不屑。可是,經過一系列事實,比如缪一這個美貌而才情豐富的女友,從邊遠的北guo小鎮不費吹灰之力就調到了北京一所大學工作這一事實,她信了。同時,她心裏格外難受。

  黛二畢竟是黛二,天塌下來靠腦袋頂,無論如何沒必要靠屁gu。男人嘛,情有可原,這是雄xing激素使然;女人若是靠屁gu思索辦事,就不太合本xing了。何況天還沒有塌下來。

  中午飯黛二小jie做了青椒炒魚片,賽螃蟹,糖醋炒藕絲,番茄肉丸,又切了剛剛買的火tui肉和三se蛋,把冰箱裏剩的幾塊幹燒帶魚段也拿出來,最後還做了一小盆酸辣湯。

  兩杯尖莊酒下肚,墨非的話多起來。黛二怕他喝多了胡說八道,就一個勁讓他多吃菜。

  墨非說他這些日子上火,吃不下幹的,沒唾沫,想喝稀的。黛二說,酒不是稀的,是濃的,你要是想喝稀的我就把湯端上來,墨非好像沒聽見一樣,一個勁自己灌自己。一邊喝一邊說:“去火的葯都吃了一車了,這火就是不下去,吃得整天跑廁所。再不下去,我就不是人了。”

  “不是人是什麼?”

  “火爐子!”

  黛二樂起來,本想挖苦他幾句,可一擡頭見他神情不對,就收起笑容,說:“我看你是心火。”墨非不吱聲。

  黛二站起來端湯。起身之際,忽然眼前一陣發黑,黛二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墨非正要caocao西地發泄一下這些日子的惱火,忽見黛二站起來就不動了,閉著眼,臉上掠過一陣青白,然後慢慢血湧上來才又恢複了往常的潤se。墨非嚇了一跳,慌忙站起來扶住黛二,“心火就心火吧,你也別這麼嚇唬我呀。你沒事吧?”黛二緩過來,說:“我早上什麼東西也沒吃,坐在這兒空腹陪你喝酒,怎麼會不頭暈!”

  墨非扶黛二坐下,趕忙去廚房端湯。端了湯回來,說:“幸虧是你端湯前頭發暈了否則湯灑了倒沒什麼,這麼漂亮的湯盆砸了,伯母回來肯定得說我的不是。”

  黛二說:“怪不得麥三總跟你鬧離婚,連話你都不會說,你不怕燙了我,反倒先心疼湯盆。”

  墨非說:“我是想這麼說,可是話說出來它自己就拐了彎。”

  “行了行了,是不是你和麥三又在鬧離婚?”

  “要離,就離好了,每次鬧了半天都是沒個結局,真沒意思。”

  接著墨非痛說一番革命家史。說完了,輕松起來。然後靠著酒勁握住了黛二的手說:“黛二。黛二。”黛二望見他眼裏已爬滿紅絲,一副又憨又癡的樣子,心裏緊了一下。幾年來,他幾乎事無大小巨細,都向她傾談,這份信任與韌xing使黛二很是感動。她很想借著暈乎勁靠在他的肩上,被他緊緊抱住,把幾年來身心的一切疲倦都交付給這似乎玩世輕浮而本質卻極真誠的肩膀。她實在累了。黛二想,以前真該待他好些,特別是他與麥三結婚之前。可一轉念又想,愛情這東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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