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羅馬一個顯貴門第。我三歲時,父不幸去世、母尚年輕,立意改嫁,托一個無子女叔父照管我的學習。他高興地、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收留了我,因爲他想利用他的監護人身份,決定把他收養的孤兒,培育成一個忠于神甫的信徒。
對于狄法洛將軍的曆史,知道的人太多了,這裏就用不著我贅述。將軍死後,神甫們看到法軍隊威脅著這個宗教之,便開始放出風,說有人看到基督和聖母木頭塑像睜開了眼睛。人們完全輕信了這種宗教謊言,他們排著長隊請神保佑,整個城市被燈火照得如同白晝。信徒們帶著祭品,紛紛擁進教堂。叔父渴望眼看看別人大談特談的奇迹,便把家裏所有人組織成隊,他穿著孝服,手拿帶耶稣像的十字架,走在前面。我跟著他,手舉一支點燃的火炬。我們都赤著腳,懷著一個堅定的信念,即我們越顯得謙卑,就越會博得聖母和她兒子的憐憫,會讓我們看到他們睜開眼睛。我們這樣列隊到了聖·瑪瑟爾被堂。這裏人們摩肩接踵,不停地呼喊:“聖母瑪麗亞萬歲!聖母瑪麗亞和她的神聖造物主萬歲!”守在門口的士兵只許祭祀的隊伍通過;不讓從教堂四周彙聚的人群進去。我們輕易地到了裏面,在欄杆旁,我們拜倒在聖母和她兒子的雕像前。人群在喊:“你門看,他們剛才睜開了眼睛!”大多數人在什麼也看不到的位置,卻虔誠地跟著別人歡呼。而那些異教徒,特別警惕自己流露出懷疑表情,否則人們會毫不手軟地將他們殺死。我叔父凝視著聖像,歡喜若狂,喊道:“我看到了,他們的眼睛一張一合了兩次。”而我,一個可憐的孩子,站得兩發酸,尤其是長距離赤腳走路,弄得疲憊不堪。我蓦地哭了起來。叔父強迫我屏住氣,並要我一心想著聖母,而不是自己的腳。我們在教堂裏還看到一個名叫巴達施的成商,帶著他妻子和扶住拐杖勉強能走路的瘸小孩。好心的父母將孩子放在祭壇平臺上,便高呼起來:“保佑他吧!保佑他吧!”他們時而向著基督、時而向著聖母,喊著同一個口號。半小時後,母對兒子說:“聖母有靈,我的孩子,聖母有靈。”他們以爲是時候了,便離開祭壇,口裏不停地喊著:“聖母有靈,孩子,你甩開拐杖吧?”可憐的孩子聽了父母的話,丟開支撐,從四級臺階上摔下,頭磕在地面上。母聞聲,跑去扶起,立即送到保健醫院包紮傷口,可憐的孩子骨頭挫傷,並不能離開拐杖。看完這個曲,我們離開了教堂。在回家的路上,我們仍排著隊,喊著一般的口號。
回到家,我虛心地向叔父求教:爲什麼聖母忍心讓這無辜的孩子跌得這樣慘?叔父回答我:“我的孩子,你以爲上帝和聖母要給所有人創造聖迹?這種思想千萬要不得。爲了獲得上帝宏大無比的恩惠,我們應有一顆虔誠的心,而不應有任何抱怨。”
要是在聖迹這一話題上大加發揮,恐怕幾本書都寫不完。我這裏只談一件事:在羅馬的波拉羅拉廣場,有一幅被稱爲得·撒包納羅的聖母像。有人說那照著畫的長明燈用的不是油,而是聖母自身的汁。爲了讓別人相信這一謊言,他們還往晶玻璃燈碗裏,注入一種白的液給大家看。神甫用白寬大的法和襟帶,接收人群呈上的念珠,再浸泡在那聖潔的液內。我和叔父隨祭祀的隊伍,去拜聖母像。並趁此機會,到神甫跟前,請他接下我們的念珠,說了好一陣,他才肯接。他退還我們的念珠,並沒用汁浸泡。而用的是粘粘糊糊的油,擦了好一陣,才能裝進我們的口袋。
一七九七年,法軍隊占領了羅馬,建立了共和製。並且立即組織了一支民衛隊。叔父的思想言談,與戰勝者大相徑庭,但也不得不掩蓋自己的敵對情緒,去申請上尉軍銜,這讓他心煩地去協助辦理聯盟節的籌備工作,而叫我去參加共和的盛大節日前夕在梵蒂岡廣場舉行的宗教儀式。我與其他孩子一樣,穿著老式服,頭戴花圈、脖子上套桂枝花環。對這種愛的別出心裁的活動,我感到比列隊去朝拜聖母有趣,我的同伴也和我一樣高興。更令我們愉快的還是在儀式結束時,聖·彼爾廣場上舉行的盛大晚宴,可叔父對我的非難,破壞了我的愉快心情。我一回家,他就給我清洗腦子,要我認識異教徒標新立異、亵渎聖靈是十分可惡的,他們真正的目的,是要讓婬穢和糜爛的東西充斥基督世界的首都。他還說,如此節日,是魔鬼勝利的日子。我們參加了這種肮髒活動,已別無選擇,只有多求上帝寬恕了。受這種奇恥大辱,還不如去死了好。他表示決心,以後他將不屈服任何強暴,拒絕參加這些罪惡活動。他堅守了自己的諾言。
不久,戰局改變,法人被迫撒離羅馬。叔父心情舒暢了,看到羅馬教皇政府重新建立,他由衷地感到欣慰。這次革命後,他躊躇滿志,將我委托給一位先生,給我進行拉丁文的啓豪教育。因爲我至少得掌握這種語言的基礎知識,否則就不能進公立中學,即羅馬中學。我學習進步甚微,這是因爲令人厭倦的八門課拉的時間太長,且先生習慣以說教和經文填塞我們這些不幸學生的頭腦。功課限製很死,學生不敢越雷池一步,神甫滿嘴是聖經上的話,學生獨立思考是罪過。兩年學習後,我獲准做第一次聖事。經過三個月苦修,聖事做完了。在嚴格的考試後我回到家。叔叔和嬸嬸對我的學習成績漠不關心,他們一心想的是拯救我的心靈。他們擁抱我熱淚盈眶,祝賀我如此光榮地入了教門。可我卻離了科學的軌道啊!再回到中學裏,老師教我的一點知識,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在中學,有個叫聖·路易善會的宗教組織。所有在校聽課的年輕人,到節日上午,都得去聽說教,做忏悔和領聖,然後去吃晚餐,兩個小時後才回。而年紀小的學生,則由幾個神甫帶領到城外一個花園裏玩球。每場球得付出把雙手按在膝上背誦十遍天主經的代價。玩完球,回到城裏,要刻不容緩地去聽說教。然後,我們每個人都應接受苦鞭,這由兩個神甫執行。他們熄了燈,創造一種更虔誠的氣氛。我們光服,自由地接受慈善的教士們鞭笞。這一儀式從唱《上帝憐我》時開始,到唱完爲止。然後,神甫讓苦修者穿好服,才重新開燈。離開前我們還得做好一陣禱告。此時,我們的心裏充滿了對地獄和魔鬼的恐怖。爲了陶冶我們的靈魂,每一個星期,這種儀式要進行一兩次,可我們付出了多大的精神代價。先生對我們的文化教育不聞不問,相反,他們一心研究的是如何讓我們永遠于愚昧無知之中,如何通過非正義的嚴酷懲罰來扼殺我們心靈中萌發的一切美德。
否極泰來,我有幸熬……
《往事連篇》全文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