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茶樓轶事上一小節]般,抱著腦袋更哭得滿臉鼻涕眼淚了。但還憨頭巴腦兒地嚷嚷著:
“你敢踹俺!你敢踹俺……”
那位冷爺顯然不屑一顧這窩囊廢,只顧著斜靠在鎮街之寶的禦馬石上。用腳尖點著那口濃痰,似在威逼著對老掌櫃喊:
“舔!”
老掌櫃老淚縱橫,就是咬牙不彎腰兒。他知道後果:砸了牌子,丟了地盤,愧對鄰裏,何顔再見祖宗?!
又是一點:“舔!”
老掌櫃猛地一閉雙眼,似決心以身相殉了。
可成嗎?
只見那位爺的面孔驟然變得更冷了,蓦地一伸鐵掌向老掌櫃的脖梗按去。任老爺子再想當“強項令”,爺們兒!鼻尖還是一點一點向那粘乎乎的濃痰貼近了。
完了……
但就在這時,又聽得鼻涕蟲兒的一聲號陶。隨之,這小子又不識眼心事地爬了過來。要知道,這位冷爺若不盡快製服了老掌櫃,時間一久,老爺子倒會顯得大義凜然,他卻反而會落得個難對老朽之輩。掉價兒!而現在偏偏又遇上這麼個不知深淺的窩囊廢,擋在中間,護住老掌櫃竟向他嚷嚷起來:
“俺來舔!俺來舔!”
“靠邊去!傻二!”又是淒慘的一聲。
“俺來舔!俺來舔!”
“傻二!”近于絕叫了。
怪不得老掌櫃舍命阻攔。你來舔,這不等于變成了窩囊廢對窩囊廢了嗎?真不知深淺,玩玄!果然,只見那位冷爺兩眼驟閃凶光,猛起腳便惡狠狠向鼻涕蟲兒踢去。別忘了!指尖一擰,桌面兒上便留下個窟窿。腳尖一撥,傻小子便是幾個翻滾。這一腳下去,那不傷筋斷骨才算怪了!
嘣的一聲悶響,驚天動地的號陶!
但令人驚詫的卻是,沒見到血光飛濺,更沒見到肢斷骨裂,那鼻涕蟲競在號陶聲中傻乎乎地站了起來。
那位冷爺顯然一愣……
“俺、俺!”鼻涕蟲兒卻越哭越傷心,愣潑口大罵起來,“你、你、敢尥蹶子!俺、俺你八輩兒大祖宗!”
要壞事!
是這樣!沒事還在找茬兒,何況又了人家的八輩兒大祖宗。江湖上最忌諱的就是這個。您哪!要玩命了!說話間,只見那位冷爺嗖的一下便又抽出了那把柳葉刀。長不盈尺,寒光四射。就不知爲什麼偏偏抛下了鼻涕蟲兒,徑直向老掌櫃逼來,似求速戰速決,刀尖上又驟然閃出那個字兒來:
“舔!”
“俺你八輩兒大祖宗!”鼻涕蟲兒還在一旁傻裏巴叽地火上加油。
不好!要出人命了!
沒戲了!老掌櫃要想不見血,那只有甘當三孫子去舔痰!看得出,傻小子也明白,要想救他的二大爺,單憑一身憨肉絕對不行了。刀尖從來就不是吃素的!但就不該三著急兩著急,愣猛然間憨頭巴腦兒地撲向了鎮街之寶——禦拴馬石旁。
蠢貨一個!想幹什麼?!
就在各路諸侯哀歎之際,只見鼻涕蟲兒雙手一摟,一聲大叫,竟把那紮地生根的禦拴馬石驟然拔起來。再順手一掄。便只聽嗡的一聲,那千二八百斤重的鎮街之寶,楞被他玩兒似地高高舉過頭頂!
神了!神了!
大褲裆胡同似頓時陷入夢境一般。人人目瞪口呆,個個恍若隔世。再聽不到一絲聲息,這漠北小天橋一時間就像死絕了人似的。好片刻,才聽得當啷一聲,那是冷面客認輸時扔下柳葉刀的聲音。
可那傻二還把那擎天石柱高高舉著……
“放下!”老掌櫃終于發話了。
傻勁頭兒上,不放!
“放下!放下!”近似于哄著。
怪委屈的,還是不放!
“小心我告你師傅!”語帶威嚇。
似被逼無奈,驟然又放聲大哭。您哪!好不甘心!只見他把禦拴馬石掄來掄去,一咬牙這才撒開了手。但這一撒手不要緊,卻更驚天動地。只聽嗡的一聲,那鎮街之寶便被賭氣抛向半空。驚心動魄,目不暇接。等人們還未能從頭暈目旋中緩過神兒來,便聽得又是一聲巨響,那禦拴馬石早又從雲中紮下,頭沖下直進原來的土窟窿裏。紋絲不動,只是稍稍斜了點兒。
誰還敢喘大氣兒……
“俺讓你欺侮俺二大爺!俺讓你欺侮俺二大爺!”只有那位傻爺還不甘心地坐在地上號啕著。
第二天,大褲裆胡同便又恢複了往日的升平。
冷面混混兒灰溜溜地不見了,但鼻涕蟲兒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據說,就在出事的當天晚上,那位神秘的不速之客就聞訊又殺了。怎麼回事兒?不知道。只聽說後半夜便帶著那傻二樹葉般飄下了古泉居茶樓。刹那間便隱沒在漆黑的胡同深,只留下了一串又一串難破的謎:
他到底是誰人的後代?
他到底是哪家的門徒?
他到底爲什麼偏苦苦隱匿于此?
心癢難熬,令人浮想聯翩。但當各路諸侯會聚古泉居茶樓想掏騰點底兒時,老掌櫃卻只顧搖著頭竟還是那兩句話:
“不能說!不能說……”
多少年過去了,就連老掌櫃的小孫子也又變成了名符其實的老掌櫃,但有關鼻涕蟲兒的奇事兒還在傳說著。誰敢懷疑,大褲裆胡同的老少爺們准會和他翻了臉。小瞧人啦!不信?您就到古泉井旁自見識見識!
果然,那禦拴馬石還在那兒頭朝下斜著。
您哪……
其二引魂樊
隨後,就是小日本長驅直入……
但大褲裆胡同還是大褲裆胡同。該怎麼著呢?上頭的只顧自個兒撒丫子往後跑,逼得小老百姓只好當順民。財大氣粗的爺們仍不忘尋歡作樂,于是這漠北小天橋又恢複了昔日的亂亂哄哄。
只有這麼一個人兒似超然物外……
這可不是乍猛冒出來的。有名有姓,大褲裆胡同沒有一個人不認識這位爺的,只是對他恭敬得有點出格兒。
不信?你瞧——
每天大早,古泉居茶樓一開門兒,您准能瞧見這位隨腳就跨進了門檻兒。身穿一領洗得褪了的長衫,手拿一把古
古香的折扇,頭梳老式中分頭,腳蹬千層底兒舊布鞋。三十五六歲。雖略顯寒酸,但舉手投足間仍不乏斯文。
塞外王府井少見的人兒!
進得茶樓,方寸不亂。左手提起襟,右手捏著折扇。有板有眼,一級一級拾階而上。目若無人,頗具名士風度。而且上得樓來,徑直就在那臨窗口的茶桌坐穩。專用一般,永不更改。隨之,便頗爲潇灑地翹起二郎
,用折扇在桌面兒上輕輕敲擊三下。雖再不多言,但隨著小夥計的一溜小跑,那上等的龍井扣碗茶總是應聲而來。
窮譜兒大了去了!
更奇怪的卻是,這古泉居茶樓地鬧市中心,居高臨下,茶
客熙攘,本是難得一張茶座的地兒。但任憑來人再多,卻似乎沒人敢來打攪這位寒酸爺們兒的清靜。獨霸一桌,閑雲野鶴一般,而且一坐就是一天。雖不知這位爺是幹什麼的,似乎這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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