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
這是托爾斯泰的名言。太凡讀過《安娜·卡列尼娜》這部名著的人,都不會忘記它。
筆者贊賞這個精辟的論述,歎服作家良好敏銳的藝術感知是他對問題的深刻思考。其實,也不僅限于家庭,世界上的許多人和事又何嘗不是如此。生活就象萬花筒,人生的道路也決不會徑情直遂。古人雲:“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以語人無二三。”還有的說:“人生,是無休止的戰場,是幸福與苦難的奇觀。”①有些事可以預料和預防,但在多數情況下,卻往往又很難未蔔先知,君不見,許多看起來反常、總覺得不可能、不含理、甚至是難以想象的事,不是也常常會發生嗎?
比如張學良,由于出身豪門,他的童年和青少年時代照說定會是無憂無慮、一帆風順吧,實際不盡然。出生于荒涼的遼中平原一所普通民宅中的這個名“小六子”的嬰兒,從他呱呱墜地的那個時刻起,世道就不曾有過片刻的安甯。就是在他父
張作霖飛黃騰達時,張學良的
境也未見有多大的好轉。那時家中雖然聲勢顯赫,賓客盈門,可他由于少年喪母,顧影自憐,不無孤寂之感。
又如在帥府,張學良原本是最早受到西方文化熏陶,是主張婚姻自由的,可是當父僅憑義氣和生辰八字而讓他與梨樹縣鄉間小鎮上的于鳳至結
時,他卻一唯父命,默認了這樁包辦婚姻。幸而于系才女,又極賢慧,婚後二人感情尚好,不然,不是會帶來很大的痛後嗎?
還如張學良早年是新派人物,在置暗結
徒、阻撓統一、公然與他分庭抗禮的楊宇霆、常蔭槐時,舉棋不定,後竟以投擲銀元的辦法以蔔吉凶。有人不信會有此事,然而這卻是事實。
1928年6月4日,發生了皇姑屯炸車案,一代枭雄張作霖車毀人亡,而這天剛好是曆的4月17日,是張學良的生日,在這裏,生與死,苦與樂,幸福與災難,是如此地冰炭難容而又陽錯
差地形成了這樣殘酷的巧合,誰又能料想得到呢!
至于張學良將軍的豐功偉績,他終身幽禁的曆史悲劇,不也都是從不可能到可能,甚至成爲不可移易的曆史現實嗎?
因襲的重負與人爲的悲劇,是最令人惋惜的,但他認爲只要家能獨立,民族能得救,個人得失全不計!向前看,心地寬,殷盼祖
早統一。
那末,是不是有鑒于此,你才要爲他立傳呢?不,筆者承擔不了此一重任,這裏只不過就他某些特殊的經曆,作些筆錄與評述,以表達對將軍的敬慕和懷念之情。
既要訴諸筆墨,也就不能不在沈思中極力使時間倒流,以便在對往昔峥嵘歲月的遨遊與探索中,努力去追尋將軍那早已失去、但卻使人難忘的身影……
張學良,字漢卿,號毅庵,祖籍遼甯海城,1901年6月3日(夏曆4月17日)出生于遼甯省臺安縣九間鄉鄂家村張家堡屯(舊稱桑子林詹家窩鋪)。
張學良的這個簡曆,照說是無異議的。但他出生在哪一年,在內外有關張氏生平的著述中卻並不一致。是的,這也正如李傳信副教授所說的:提出張學良究竟出生在哪一年,似乎有些奇怪,因爲就現在看到的在中
大陸出版的回憶錄和書刊,一般都說張學良出生于1901年……可是,海外不少學者專家卻說張學良出生于1898年。如斯諾在《西行漫記》中談到1931年的“九·一八”時說:張學良當時“年輕(只有三十三歲)”。戴維·貝爾加米尼的《日本天皇的
謀》上冊502頁說,張作霖在皇姑屯被炸死的1928年,張學良“年三十歲”。韋氏辭典第九版人名錄的1398頁,也說張學良出生于1898年。這就有了兩種說法。究竟哪一種說法對呢?我傾向于1901年出生說。主要根據是周大文的文章。周大文是張學良的同學和結盟兄弟,長期追隨張氏父子。在他所寫的《張作霖集團的形成》一文中說:張作霖在1895年與同齡的趙氏結婚,1896年生一子,不久即死;1898年趙氏又生一女名首芳;“1900年秋趙氏已懷孕張學良三個月”,據此推算,當然是1901年出生了。還說到:1912年“四月間趙氏病死”,“時學良十二歲,學銘五歲”。既然首芳是1898年出生,張學良與首芳不是孿生
弟,當然不可能是1898年出生了。②從上面這些比較確鑿的資料和論證來看,張學良出生于1901年是明白無誤的。而且,同樣不可否認的是,張學良出生在動亂的年代。因爲1901年正是八
聯軍進攻北京的第二年,那時滿清王朝昏庸腐朽,帝
主義列強掀起瓜分中
的狂
,廣大農村田園荒蕪,盜匪如毛,民不聊生。其父張作霖,由于少年家貧,流落江湖,常年
迹于山林草澤間,所以他和母
以及年幼的
也是在兵荒馬亂中朝夕不安而又飽經憂患的。後來只是隨著父
地位的變化,他到省城裏去了,才結束了這種動蕩的生活。
當少年張學良怯生生地來到老大帥府那面闊三間的舊王府式門前時,他看見門對面有一座大照壁,“大門兩側有石雕抱鼓石,其前有虎虎如生的一對石獅子。青石墊鋪的門階,使人感到寬敞整潔;滾圓挺直的高聳廊柱,撐著遮陽生的青瓦屋檐;朱漆雕花镂空牙子,又增添了一
細靈的秀美……”
“啊,好氣派!”張學良不禁暗暗贊歎了,他心想,這不都跟畫上看到的那些王公貴族之家一個樣嗎?是的,父是個很能幹的人,或者也可說是個英雄,但他怎麼升得這麼快?曾幾何時,他不是還出沒于山林草澤間,後來成爲官軍,也不過是個級別不高的管帶,怎麼轉瞬間就平步青雲,有了如此顯赫的權勢?總之,這時他一方面發現,這個新的家與往日的動蕩生涯,與過去在八角臺一帶的那個家是大不相同了,一方面腦子裏也有一些問號。如果說,兒時的記憶還比較單純、幼稚,那末,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疑慮和不安也就日益明顯。因爲最初的新鮮、新奇感沒有了,生活的優裕彌補不了心靈上的孤寂與空虛。特別是父
家法嚴,在家裏,他是一言九鼎,什麼事都得聽他的,他的話就是金科玉律,所以他感到壓抑,總覺得沒有過去那麼自由了。那時他跟母
在一起,有母
的撫愛,鄰裏的關心,他可以隨便跑到外面去玩,可以上樹,可以到河溝邊去。可現在他不能隨便出去,也不能隨便與外人接觸,甚至出門必坐汽車,還有勤務兵護送,直到重又返回這門禁森嚴的幽深的宅院。所以那時他常想:這不成了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鳥嗎?
天好動、喜歡海闊天空的少年張學良,不甘寂寞,開始動腦筋,變著法兒破常規,要想給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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