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郭松齡上一小節]以他是雖有幾分惆怅,但仍然還是求之不得地匆匆啓程了。
他是由奉天往大連去日本的,臨別時,韓淑秀約他到天津相見,郭松齡與她心照不宣。
看來,機靈的韓淑秀是頗有些先見之明的,郭松齡早有異志,一個時期以來,慾有所爲之心日益明顯,這一點她不僅非常了解,也是極力支持的。後來郭松齡在完成了他的赴日使命後,果然既未回奉天,也未到前線,而是獨自搭船回到了天津,並稱病住進了天津的意大利醫院。他的反常行動,自然瞞不住耳目衆多的張作霖的眼睛,在他“病情”未見好轉時,張便急電召他回奉。郭見事情暴露,決定提前行動,並對張學良有所暗示,略謂:“上將軍腦筋太舊,受群小包圍,恐已無可挽救”;提出“父讓子繼”,以改革東三省局面。張學良聽後,“不禁駭然”,但未動聲,潛行搭乘北甯路火車東返……“郭氏這種反父不反子的作法,雖然由于他二人交情可靠,實際上也因張學良痛惡內戰,反對其父的窮兵黩武在平素有所流露所致。當然郭氏這樣做,也比較合乎輿情,可以減輕內部反抗。但郭氏立逼他“大義滅
”,實爲當時年僅二十五歲的張學良所難能接受。”⑩
張學良在天津與郭松齡匆匆見了一面,當晚即乘車回歸,雖然他勸郭慎勿亂動,但畢竟看出一些軍隊不穩的蛛絲馬迹,所以,“車到關外前所車站時,他命令駐山海關附近十九團團長張延樞迅速布防。車到連山車站時,情況已出現混亂,張叫專車直開葫蘆島,登上‘鎮海’軍艦,在軍艦上已經看到一列一列兵車經過秦皇島鐵橋往東開。郭松齡反奉的通電,軍艦上亦已收到。軍艦一個炮長向張說:‘軍艦上的主炮可以有效地射擊鐵橋上向東開的兵車,請示是否可以開炮?’張搖搖手說:‘都是我的部下。’”⑾
奉天告急,一片混亂。聞變大驚的張作霖,一面緊急布署,嚴加防範,一面讓張學良“內撫郭氏”,力勸罷兵。張學良即乘炮艦趕至秦皇島,慾與郭見面,爲郭婉拒,但事後郭卻接連給他寫了兩封情詞懇切的長信。在這之前還發有反奉通電,此電爲饒漢祥主筆,有人說它“四六骈,辭情並茂,頗有駱賓王討武則天檄文的風味”,實際,文辭固然華麗,但卻“拮屈聱牙,晦澀難懂,並把郭松齡原擬電文痛诋張作霖
,‘概行刪去’,有背郭松齡反奉原意。因此,郭松齡又另發‘主和’與‘討伐楊宇霆’兩短電。”⑿
在此前後,郭松齡還發過對日本公使和關東軍司令官的聲明與抗議電,以及爲數不多的詩文。這些信與詩把他反對內戰、倡導和平、爲家之元氣、爲東三省的興旺發達而矢志奮鬥的決心,表露得淋漓盡致,感人至深。
詩,是寫九門口之戰得勝返奉後,郭松齡應張作霖的邀請,于八月中秋之夜到帥府賞月,因爲話不投機,他多喝了幾杯,有些微醉了,回到家裏,妻子用醋和鹹姜片爲他解酒,他當即揮筆所作的。詩雲:
半壺老醋,
兩片鹹姜,
粗茶淡飯布裳,
腹內尚存一副心肝,
上還余幾載時光。
春紅,
夏綠,
秋黃,
冬霜,
兵戈裹身,
馬涉疆場。
志未酬,
願難償,
聽到的是:將士呻吟悲聲哀,
聞到的是:烽火硝煙擄戎裝。
看到的是:家鄉父老饑斷腸,
得來的是:爲他人做嫁娘妝。⒀
“郭松齡致張學良軍長的信”是在班師回奉的途中,張作霖用飛機往下撒傳單以召喚舊部棄郭來歸時,郭松齡的妻子韓淑秀在陣地上聲淚俱下、當衆宣讀的:
漢卿軍長鈞鑒:
…………
松齡自受知遇七、八年矣。公待齡以恩遇,齡報公以忠誠。患難之交,讵忍相違。惟齡主張班師,實出于不得已,而公所責于齡者,似猶未能諒解。謹本來書之意,分公私兩項言之:
先言公意:武力統一,拂逆世界流違反
民心願,爲萬不可能之事。項城(袁世凱)、合肥(段祺瑞),及曹(锟)吳(佩孚)之失敗,可爲殷鑒。我公父子,猶思征服各省,入掌中樞,縱令耗盡東省人民膏血,擲盡士卒生命,亦決難達到目的。此齡主張班師之原因一也。
……奉天錢法日見毛荒、奉票低落至二折有零,東省胡匪遍地,人民不能安居。不思治邦,而猶複爭城爭地,攘爲己有,勝則毒逋全,敗者禍留桑梓。責之良心,能無作悔?
此齡主張班師之原因二也。
……本省産業,鄰肆意經營……大好
土讓與外人,而專向瘡痍瘦敝之內地,擾攘爭奪,用意安在?此齡主張班師之原因三也。
……將校士卒惕于兵禍,疼于亡,傷心于民窮財盡,誰肯用命?此齡主張班師原因四也。
年來饷糧折耗,士卒生不得飽,死無人恤。哀疼之余……馴者逃亡,悍者倒戈,尚能驅之作戰乎?……此齡主張班師之原因五也。
京榆駐守,新兵強半,不教而殺,齡所不忍。假使驅之戰場,亦必望風披靡。此齡主張班師之原因六也。
(指第二次直奉戰爭中奉軍有殺俘現象,郭反對——筆者)
松齡願公爲新世界之偉人,不願公爲舊時代之枭桀;
願公爲平民所讴歌,不願公爲政客所崇拜。齡臨書心疼,涕淚沾襟,暫時相違,終當相聚……大事定後,乃請我公歸奉主持一切。設不幸失敗,自認驽下,不圖恢複,甘願爲農夫以沒也。倘因病弱不能以勞力自食,亦唯有伏劍自殺而已,決不要錢,決不討飯,決不步現代失敗人物後塵,齡之志事,如斯而已。掬誠奉告,虛請鈞安,遙祝健康。
郭松齡 上⒁
對于郭松齡的愛的正義的行動,張學良是同情的,但讓他在行動上去支持,似也不易;更何況,郭松齡的反奉成功與否尚難預料,他怎麼能會采取什麼行動呢?而從郭松齡這方面來說,也顯然是把問題看得過于簡單了。他總認爲,既然外有馮玉祥、李景林等的支持,內有一批能征善戰的
信部下的追隨,有新編的五個軍由他直接指揮,通電一發,揮戈東進,沈陽指日可下。最初,他率軍登程,沿途擊敗各路奉軍的抵抗,先後攻占了山海關、錦州、新民等地,卻也真的是銳不可擋,所向無敵哩。但中途由于日本人的
手,形勢馬上大變。是的,日本人本是對張作霖不滿的,總覺得在許多問題上他沒有滿足日方的要求,他們想“換馬”,見郭反奉,認爲有機可乘,于是,關東軍司令白川義則曾向郭松齡提出條件,要求承認張作霖對日本所作各種承諾,郭松齡拒絕了:加之“郭氏宣布政策,稱所部爲‘東北
民軍’,日本認爲與它的侵略政策相抵觸,乃決定維持張作霖政權,相反地
對郭軍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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