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被春天遺忘的地方上一小節]
此人,身矮小,瘦弱,幹癟的面龐上一對老睜不開似的眼睛,看去活象個老太婆,他貌不驚人,說話又細聲細語,但辦起事來,果決認真。他善于
察蔣的意圖,代蔣起草一切重要文章、文電,蔣遇有重大事情,時常單獨與他商談。西安事變不久,蔣介石回到南京,爲掩人耳目,一下飛機就要他草擬對張學良、楊虎城的“訓詞”。爾後,蔣介石到杭州,他又隨蔣住進杭州新新旅館,杜撰《西安半月記》。他未去西安,秉筆胡編,確有難言之苦,當時他憤懑無從發泄,就手握狼豪,往墨盒裏亂戳,以此出氣。他一連戳斷幾支筆頭,其夫人發現,便上前勸告,他暴跳如雷,說:“你們什麼也不懂,叫我全靠編造謊言,于心有愧,于天難容,怎叫人不動肝火?”他有時想解職歸鄉,不願在官場混下去。有一次他到
鳴寺求了一個觀音簽,簽語寫的是:“一朝丹篆下階除,珠玉豐余滿載歸。”簽解又有“官非宜解”四字,自此心境十分矛盾。
這次,他奉蔣介石之命,前來“探望”張學良,心情也是矛盾重重。一則他認爲張將軍“兵谏”抗日,是愛之舉,何必將這樣的人囚禁?二則他又想維護“領袖”的尊嚴,認爲張學良做事莽撞,有失一
之主的
面。所以他帶著四大木箱的“禮品”和一把魚竿,懷著踟躇的心情,步入妙文臺。
“陳主任!”
“張將軍!”
張學良與陳布雷在別墅一樓樓門口相遇,彼此打著招呼。
張將軍把陳布雷迎進客廳,開門見山地就問:“陳主任,委員長什麼時候放我,回西安呀?”
陳布雷幹癟的嘴抖了抖,低語道:“雪窦山風景如畫,你先在這裏歇息歇息,何必著急呀!”
“西安軍情複雜,我不回去,怕出亂子。”張將軍坐在沙發一端,懇切地說。
“委員長這次派我來,就是勸你吃好,睡好,玩好,學好。”陳布雷說著,就叫侍從們打開四個楠木箱。
木箱打開,只見四個箱子分別裝著名貴的煙酒,雲南的銀耳,長白山的“猴頭”,海南的魚翅,幾套西服,進口的網球、網拍,還有一本本的明史線裝書,書法碑帖等。
陳布雷將打開的木箱之物,一一細數著叨咕一遍,然後又將一手提木匣打開,拿出一支多節的意大利進口魚竿,幹笑了兩聲,說:“將軍,委員長告訴我,錦溪池有的是魚,他希望……”
“希望我在雪窦寺釣一輩子魚!”張將軍霍然站起,心事沈重地說。
“不,不。”陳布雷尴尬地扶著沒有胡須的幹癟的下巴,說:“委員長只是說叫你玩好。”
“大敵當前,叫我離群索居,不食人間煙火,這不是捉弄我張漢卿嗎?”張學良將軍憤慨地在地上踱著步子。
“委員長這是爲您好呀!他不會忘記你們的私交,沒有你張學良,關內關外就不能統一,委員長,也不會作一之君。這一切,他還是牢記于心的。”陳布雷不慌不忙,象寫文章似的,字斟句酌地說著。
“全是謊話,全是扯淡!”張將軍憤然拍著桌子,聲音很高地喊著,“你們沆瀣一氣,全在搞謀!”
陳布雷一時臉紅耳赤,在張將軍面前竟束手無策,他站起來,低頭繞了一圈,最後推托說:
“委員長還托我到他家鄉去看看,恕兄先辭。”
張將軍背著陳布雷,頭也沒回地喊了一聲:“送客!”⑧
又過了些日子,邵力子夫婦也來到了溪口,這情景就與前者大不相同了,因爲邵氏此行,名義上是探望正在溪口老家休養的蔣介石,實際更主要的是看望被幽禁的張學良,並打算在蔣介石那裏爲張學良說情。據邱秀虎談,“邵力子先生和夫人,同張將軍情誼甚深,爲了解除張的沈悶,還在雪窦山陪同張住了一個多月,邵力子先生夫婦在山上的時候正是夏末,雪窦山到都是綠蔭叢林,氣候涼爽。他們與張經常到山上野餐,每次張將軍與邵先生夫婦都是談得津津有味。張的情緒很好,有兩次乘竹轎到山下桃園去摘桃子,他邊摘邊吃,連說‘這味道美極了!’有一次他對邵先生說:‘我在書房簡直坐不住,好象屁
上有刺一樣。”邵先生說:‘你喜歡在外面,就多在外面玩玩吧!’”⑨至于找蔣說情,在那時當然是不會有滿意的結果的。果然,“在豐鎬房的客廳裏,身穿長袍的蔣介石,待邵力子說完幾句問候的話,就
沈著臉對邵力子說:“邵先生,這個張漢卿知識太淺薄,要多讀點書。要好好讀下去!’他提出,邵先生是否也留在溪口,當張學良將軍的老師?邵力子知道蔣介石心
狹窄,猜疑心重,讓張學良將軍‘讀書’,本是爲了懲罰解恨,萬一將來有什麼不稱心的地方,隨時會找個借口嫁禍于他,邵力子當即拒絕了。”⑩“風景秀美,林木幽深的雪窦寺西側的中
旅行社的小樓,被春天遺忘了!它成了幽禁張學良將軍的樊籠。邵力子,傅學文乘坐滑竿來到這座樓前。張學良將軍和趙一荻看見是老朋友從遠道來看望他們,高興異常,一定要留邵力子、邵夫人在這兒多住幾天。張將軍、一荻陪著邵先生、邵夫人遍遊了雪窦山的名勝,東看看,西遊遊,好象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實際上蔣介石派來的特務隨之左右,監視甚嚴。一次,傅學文、趙一荻守在門外,高聲談著家常,屋裏,張學良看左右無人,就對邵力子說:‘老大哥,我
送委員長回京,是爲了恢複委員長的威信。……委員長若是放我回去,表示特別寬大,豈非千古美談!不料,……唉,我要抗日,何罪之有?’悒郁,憤怒之情,溢于言表。邵力子夫婦,理解他,同情他,但無法安慰他。當時,誰也摸不清蔣介石的心思,更未料到他會終生監禁張學良。”⑾
那時,爲防止張學良逃走或有人前來劫獄,民
當局在中旅社四周這麼一個彈丸之地,竟派遣了幾十個特務,還有一個連的武裝憲兵,真可謂崗哨密布,如臨大敵,戒備之嚴,實屬罕見。
說到這裏,有必要把當局多年來是怎樣幽禁張學良的這一世人關注的問題,根據部分知情者的回憶,作一些披露,也好讓人們看看張學良究竟是怎樣被“優待”的。
原來,張學良自從在南京受審、判刑、複又被赦免、但卻必須“嚴加管束”後,便從此銷聲匿迹了。他是怎樣被嚴管的?都關在什麼地方?又是怎樣熬過這長達半個多世紀的幽禁生涯的?這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個難解的謎。是的,他沒有戴刑具,也沒做苦役,可他過的卻是無可置疑的囚徒生活,他活動的空間是比一般犯人大一些,但卻是“劃地爲牢”,並不是想到哪裏就到哪裏,活動範圍是有嚴格限製的。不妨這樣說,對他的關押是表面寬松,如那時軍統局成立了一個專門的監視機構,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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