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梣樹樹根的腱上一小節]不會跟任何人分贓。
從事那最古老職業的人們對他毫無辦法,而他唯一可能有的弱點是酗酒。他每每喝得太多。但酒對他卻沒有任何看得出來的效果。當他的夥伴們在酒吧醉得哭啊鬧的或者變得動不動就跟人吵架時,他還是那個神手伊萬斯,和響尾蛇一樣能致人于死地,卻並不發出這種毒蛇的警告信號。
所以,當他銷聲匿迹兩年後又重新在洛基·哈菲茲的酒館出現時,他的到來在本城那些會意識到他的來到的公民中引起了猜測和驚愕,並且使兩個人害怕得心裏透涼,魂飛魄散。全區知道底細的人們在推測:神手伊萬斯的露面比愛爾蘭最准的報喪女妖的哭泣還要更肯定地預示死亡。全區的人在琢磨這次該輪到誰喪命。在普基·米勒和艾克·蘭茲的內心深隱存著一種令人喪氣、苦惱、虛
的恐懼。而傑克·法雷爾的心中卻充溢了喜悅之情。
把斯各蒂·鄧肯順順當當地幹掉並沒有阻止保護黑幫利益安全的堤壩上的漏洞漸漸擴大,而突發的迅猛的潰決將使他們大家隨著洪奔向案發者聚集的更可怕的沼澤口--監獄。普基·米勒和艾克·蘭茲有足夠的理由懂得爲什麼爲了保護黑幫的利益該挑上他們去死。他們擔心神手伊萬斯成爲那保護系統的代理人呆在城裏,擔憂他們說漏過嘴已對黑幫造成威脅,使黑幫感到嫌惡,因此他們想起躺在豺狼酒家門前人行道上的斯各蒂·鄧肯的情景來,前額上一個幹脆利落的圓洞,後腦勺上一只大洞足夠放一只
蛋。所以他們前去找傑克·法雷爾。
"神手伊萬斯在城裏呐,"普基說,越過桌子瞧著那頭的傑克·法雷爾--十五街警察局的魔王,下巴方方的,血很好,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
"我知道,"傑克非常准確地往牆旮旯的痰盂吐了口痰,重又將雪茄塞進嘴裏。
"你們准備怎麼辦?"艾克問道。
"什麼也不幹,"法雷爾回答道,濃密的毛茸茸的白眉毛下面的眼睛含著笑意瞧著他們。
"什麼也不幹,"普基恐懼至極,差不多在嚎叫了。"什麼也不幹。而他卻要把我們宰了。他就是要這麼幹的。可你卻說”什麼也不幹”。"
他咚的一下往桌子上捶去,臉蛋因爲激動而漲得通紅。“你難道不知道他這次來是沖著我和艾克的嗎?"
"當然知道,"傑克·法雷爾說,又往痰盂裏准確無誤地吐了一口痰。
"別跟我們逗啦,傑克,"艾克說,他更能控製自個兒一些。"我們知道我們是線人。但我見過斯各蒂·鄧肯的下場。別跟我們逗了,傑克。"
法雷爾拔出嘴裏的雪茄,把椅子朝後一仰,盯著這兩名線人的眼睛看。
"我沒在跟你們逗,老兄。我們沒有抓到神手伊萬斯的任何把柄。我們明知道他幹掉了斯各蒂,但是沒有一點證據。"
"哈菲茲怎麼樣,"普基哀叫著進嘴來。
"哈菲茲。哈菲茲,他發誓從沒見過神手。對他也沒掌握任何材料。我們能做的只是把他當流漢扣起來或者扣住他審查一番,但都不能超過二十四小時。他不是流
漢,該掌握的情況我們都已作過調查了。總有人該走這條單向的路到那片土地去,而到了那邊的旅客都一去不複返。你可不怕死,是嗎,普基?"
"別逗了,傑克,"艾克說,他那個種族的毅力使他在哀叫的普基旁邊顯得很有尊嚴。"我們真的什麼也幹不了啦?"
"你們自己去幹掉他,然後出溜,或者找到一點他的茬兒,我就來把他關起來。"法雷爾自得其樂地抽著雪茄。
"你知道我們宰不了他。我們不是槍手啊,"艾克哀求道。
"他酗酒,是不是?他願意跟任何人來上一杯。也許他壓根兒就不是來找你們兩位老兄算帳的。把他灌個飽,也許他會吐露出點兒什麼。今晚在哈菲茲酒館裏讓他喝個飽。我會盡力保護你們的,老兄。"
"最要命的是,"普基發牢騒道,"敢情他不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槍手。也許我們會有些機會來抓住他,要不,叫別的什麼人來要他的命吧。但是這小子就是死神。沒有誰能逮得住他,而他也沒什麼弱點可以利用。他甚至會把一個只不過想其他一下的人殺了。"
"每個人都有弱點啊,"法雷爾說,"現在你們兩個小子走吧。"
這兩名線人打開門,溜出去了。
法雷爾伸手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個號碼。
"哈羅,洛基嗎?我是傑克。你那兒有人嗎?好吧。是啊。我知道他要來找我的麻煩。兩名線人剛到我這兒來過。嚇死啦。但是我們沒有他的任何把柄。是的。我理解你爲什麼不能作證。線人們今晚要試一下,讓他喝個酩酊大醉。他打算明天幹掉我?我要是他的話,也會要這麼幹的。既然能有辦法搞他們的上司,那幹嗎不放過線人啊。好吧。是的。聽清楚了,洛基。爲了蒙其他,我將送張唱片來。今晚約十一點半左右,我將在街對面的豺狼酒家給你打電話。動手放那張唱片。我送來的那一張。他會跟兩名線人安在那兒的幾個娘們一起喝酒。你一開留聲機,就隨時准備趴下。是的。好吧。再見,洛基。"
他挂上話筒,啪的戴上圓頂高帽,在辦公桌最上面的抽屜裏找到一支沒抽過的雪茄,吹起口哨,走出門去。
當天夜裏,神手伊萬斯站在洛基·哈菲茲酒吧裏,矮矮的個兒,橄榄臉龐,目光冷酷,右腳擡起,擱在酒吧邊的銅橫檔上,左手握住一瓶威士忌,經常給放在面前的小酒杯斟酒。倒滿了酒,他用左手拿啤酒杯來喝。他的右手總是垂在身邊鼓鼓囊囊的大
口袋旁,或者撐在酒櫃上,這樣可以抽取放在腋下皮套裏的另一支槍。他眼睛緊盯著洛基腦後與酒櫃起行的大鏡子,鏡子裏映出酒吧的全景和兩扇彈簧門。
那晚,有好幾個人走近神手,獻殷勤說要請他喝酒。對所有的人,他的回答是一樣的。"我自己買酒喝。"這一來再聊下去就難了。看來神手是不會泄漏任何秘密了。要是"酒後吐真言"真有其道理的話,那麼把神手的外殼剝去後,就只會露出下面的另一層更加堅實的殼。
午夜前半小時,酒吧後面的電話的鈴鈴地響了。洛基拿起電話筒。"哈羅?打錯了。"嘭的一聲撩上電話筒。
"喂,也許有張唱片您還沒聽過吧,"他說,伸手去拿一疊留聲機唱片最上面的一張。
"別放他的爵士樂,"這黝黑的矮小男子在酒櫃前說。
"這不是爵士樂,"洛基答道,裝好一只新唱針。"這是真正的高雅玩藝兒。穿禮服聽的音樂。它叫《穿起戲裝吧》。"①
他開了留聲機,利翁卡瓦洛的撩人心緒的歌劇中那偉大的男高音的嗓音就從留聲機裏飄將出來。"笑吧,醜角,雖然你心兒已碎,"卡魯索②唱道。神手的臉龐頓時亮了起來,然後又蒙上一層霾,眼睛垂下來瞧著地板。醜角的歌聲在撕心裂肺地抗議著命運強其他在徹底崩潰的生活之中還得
科①這是意大利作曲家利翁卡瓦洛(1858-1919)所作二幕歌劇《醜角們》中卡尼奧的一段詠歎調。②卡魯索(1873-1921),意大利歌唱家。打诨開玩笑,在整個的歌聲中,神手始終凝視著地板。外殼被擊破了。
神手沒瞧見彈簧門被推開,傑克·法雷爾站在門道上。他只聽見卡魯索的雄渾的歌聲在卡尼奧痛苦憂傷的悲歎之中回響。最後一個音一唱完,他不由自主地舉起雙手鼓掌。
"舉著手,不許動!"傑克·法雷爾的嗓音象子彈一般爆發出來,神手轉過身,眼睛正對著這愛爾蘭人肥大的長著雀斑的手中那支.45口徑的左輪槍的槍口。"舉著手,不許動,意大利佬!"
他將訓練有素的手指往神手大上一摸,從兜裏和挎在肩上的皮套裏拔出兩支槍來,然後沖著那張黑不溜秋的臉哈哈大笑。
"你沒有弱點,呃?誰也甭想碰你?誰碰你,就宰了誰,呃?"他一下子將神手的手用鋼铐铐上。"現在可以放下手來了。我們關于這雙手已抓住了足夠的把柄,這下洛基可以不用冒風險直說他所知道的關于斯各蒂·鄧肯的案子了。"
神手伊萬斯站在那兒紋絲不動,象一條脊背被打斷的響尾蛇,以其所有的狠毒和仇恨緊盯著法雷爾。
"你沒有弱點,"法雷爾幸災樂禍地接著說,"喝酒你沒事兒。你對娘兒們不比對一部吃角子老虎更上心。你打算明兒個幹掉我。但是不管怎麼說,你的確有一個弱點。你的真實姓氏是瓜達拉貝內,是吧?"被逮住後,神手沒說一句話,所有的仇恨都集聚在他眼睛裏。他的臉象以前一樣不動聲。
"瓜達拉貝內是他的姓氏,洛基,"法雷爾轉身對酒吧老板說。"把他的手從口袋邊移開的是意大利佬的歌聲。你的①梣樹樹根的腱,瓜達拉貝內先生,是音樂。給警察局打個電話,好嗎,洛基?"①因爲瓜達拉貝內這姓氏說明神手原是意大利人,所以是卡魯索迷。
……《梣樹樹根的腱》全文在線閱讀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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