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聽點真知灼見嗎,探長?”拉德克壓低了嗓音,欠身朝梅格雷說,“請注意,我可以預知您所要想的事情!這對我倒算不了什麼,不過我還是要說出我的看法,或者我的建議,隨您怎麼說……算了吧:……您辦理的這案子是非常棘手的。”
梅格雷紋絲不動,眼睛直視前方。
“您一錯再錯,迷失了方向,因而您什麼也沒搞清楚……”
捷克人逐漸活躍起來,但是卻顯得陽怪氣。梅格雷注意到他的手,指頭很長,皮膚蒼白得可怕,手背上還長著雀斑。拉德克揮舞著這雙手來渲染談話的氣氛。
“我提醒您,我所懷疑的並不是您的專業本領!這個案件之所以沒搞清楚,那是因爲從一開始,您就按照假證據在組織偵破。從那以後,一了切都錯了,是不是?而今後您發現的一切線索也將要一錯到底!
“與此相反,有幾點可以作爲立論的根據,您卻把它放過了……舉個例子:塞納河在整個事件中所起的作用,您還沒注意到。這點您得承認吧?聖克盧別墅在塞納河畔!王子街離塞納河五百米!報紙傳說逃犯越獄後棲過身的西唐蓋特小店也在塞納河邊!厄爾丹出生在默倫,又是塞納河邊!他的父母住在桶迪,還是塞納河邊……”
捷克人的眼睛在笑,但他臉上其他部位卻木然、嚴肅。
“您現在可爲難了!我說的不是實話嗎?我好象是自投羅網。您什麼也沒問我,可我卻來跟您談這個案件,引起您對我的懷疑……然而這又是怎麼回事呢?爲什麼這樣呢?我和厄爾丹,和克羅斯比毫無瓜葛!昂德爾松太太和她的女伴跟我也都毫不相幹!您唯一可以用來揭發我的,是昨天厄爾丹在門前徘徊,看樣子是在等我……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然而我是在兩位巡警的‘保護’下離開咖啡店的。這又能說明什麼呢?告訴您,您什麼也沒搞清楚,也永遠搞不清楚!在這案件中我作了什麼呢?什麼都沒幹;或者,什麼都是我幹的!
“假定有一個很聰明、才智超群的人,他無所事事,以空想消磨時日。當他有機會研究一個涉及到他的專業的問題——因爲犯罪學和醫學二者是有關系的……”
梅格雷仍然端坐不動,好象連聽都沒聽。這可激怒了捷克人,他提高聲調說:
“唉,到底您是怎麼想的呢,探長?開始認錯了嗎?不嗎?還沒有?讓我再說一遍吧,您錯了。罪犯已經到手,而您又把他放掉,這樣,很可能不僅找不到他的替身,而且連他本人也會從您手裏逃之夭夭。
“剛才我說過,您從根本上就錯了,要不要再給您提供一個新證據?願不願意我同時給您提供一個逮捕我所必要的借口?”
他猛地一日益下杯裏的伏特加,倒身靠在椅背上,把手伸進外口袋裏,拿出來的時候,滿把擦的都是一百法郎一張的鈔票,用別針別好,十張一疊,一共有十疊。
“看,嶄新的票子!換句話說,這些鈔票的來是不難找到的。您查一查吧,只當消遣消遣嘛!除非您想去睡覺,否則我建議您……”
他站起來。梅格雷還坐在那裏不動,從頭到腳打量著他,從煙鬥裏噴出一口濃煙。
酒店裏陸陸續續來了一些顧客。
“您逮捕我嗎?”拉德克問。
探長並不急于回答,他拿起鈔票,審視了一會兒,放進了口袋。
這回該輪到梅格雷站起身來了,他的動作慢得便捷克人顯出急不可耐的神情。他伸出兩個指頭,輕輕放在拉德克肩上。梅格雷拿出了當年的氣概,這是一個強大、自信又待人平和的梅格雷。他說道:
“聽著,我的小夥子!……”
梅格雷饒有風趣地截斷拉德克的表演,他的舉止跟拉德克激越的語調、犀利的目光,有點神經質的動作都形成鮮明對比,這是掴然不同的、另一種類型的智慧之光!梅格雷比他的對手要年長二十歲,“聽著,我的小夥子!”這句話,就能讓人感到他們輩分的差別。
讓威埃聽了這話,費了好大勁才憋住笑,抑製住內心的喜悅。他高興的是,他的“頭頭”又恢複了本來面目。
梅格雷仍以從容誠樸的語氣加了一句:
“咱們後會有期!你懂嗎?”
然後他點頭向侍者告別,兩手進口袋,走出門去了。
“根據我的印象,是那幾疊鈔票,但是我還得對證一下!,喬治五世大旅店的職員看著梅格雷放在面前的鈔票,說了上面的話。
過一會兒,他跟銀行接通了電話:
“喂,昨天早晨我讓提取的一百張一百法郎的票子,您記沒記鈔票號碼?”
他用鉛筆作了記錄,挂上電話,轉向探長說道:
“就是這筆錢!絕不會有錯的!”
“一點兒不錯……克羅斯比夫婦都在嗎?”
“他們出去有半個小時了。”
“您眼見他們出去的嗎?”
“就象我現在看著您一樣。”
“你們旅店有好幾個出口嗎?”
“兩個,但是另一個門是備用的。”
“您曾告訴我,克羅斯比夫婦是昨天夜裏三點回來的……從那以後,他們沒接待過別的什麼人嗎?”
問過他們那一層的侍者、女仆人和看門人以後,梅格雷證實了,他們從淩晨三點到中午十一點沒離開過房間,也沒有任何人來訪。
“他們也沒有讓夥計寄過信嗎?”
沒有!
再說另一面,從前一天下午四點直到早晨七點,讓·拉德克被關在蒙帕納斯的警察局裏,從那兒他沒有可能跟外界取得聯系。
早晨七點鍾他走在人行道上的時候,還仍舊一文不名,將近八點鍾,他在蒙帕納斯火車站,擺掉便
警察讓威埃的盯梢。然而,到了十點鍾在庫波爾又找到他的時候,他身一上至少已有了一萬一千法郎了!可以肯定,其中有一萬法郎,前一天晚上還在威廉·克羅斯比的口袋裏。
“您能允許我到他們房間裏去看一眼嗎?”梅格雷問道。
經理面帶難,但終于還是同意了。電梯把梅格雷帶到四樓。
這在高級旅館裏算是比較普通的一個套間:兩間臥室、兩個洗臉問、一間客廳和一個女用的小客廳。房間裏行還沒整理,吃剩的東西還沒撤走,一個侍者正在刷克羅斯比的常禮服,在另一間臥室裏,一件晚禮服丟在椅子上。東西亂七八糟地扔著:幾只香煙盒,一個女用提包,一根手杖,一本還沒裁開書頁的小說……
梅格雷下了樓,踏上了通往裏茨的大道。在那兒,飯店裏的領班證實道,克羅斯比夫婦由埃德娜·賴克白爾格小陪同,昨天晚上坐在十八號桌上。他們是九點鍾左右進的門,至少在清晨兩點半以前沒有離開飯店。那個領班並沒……
人命關天第七章 “好小夥子”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